“是麼?”李建成終於皺起了眉頭,低聲反問。“仲堅總共在博陵任上不到三年,還有大半時間四處征戰。除了稍微安定外,他能給地方上帶來什麼真正的好處?’
“這就是好處啊。‘寧做太平犬,不做亂世人’的話,世子聽說過沒有?況且這大隋朝的官兒,根本不需要給百姓切實好處。隻要不刻意糟蹋,老百姓就把你當活菩薩看待了!“
“陳叔是說,仲堅對百姓比父王還好?”李建成最後一句話有些抵觸,沉著聲音追問。以他的治政經驗,太原李家所轄範圍內百姓的日子是最安寧富足的。官吏相對廉潔,徭役輕,賦稅也少。否則李家舉起義旗的時候,也不會有那麼多人追隨。
“咱們起兵之前,唐王對治下百姓的確非常好!”陳演壽聳聳肩,回答。
“陳叔有話說明白些,這裏就咱們兩個,沒必要繞彎子!”李建成將聲音提高,笑著吩咐。父親給自己指定的這個行軍長史經驗豐富,心機深沉。但最大的毛病就是說話喜歡兜來兜去,從不肯讓人直接達到目的地。
“今天仲堅答應保障咱們的糧秣供給時,崔潛皺了兩次眉。臉上的表情好像咱們是遠道來就食的騙子!”陳演壽想了想,說出自己今天第一個發現。
“五萬多人馬嚼裹,擱哪都不好應付。姓崔的是文官,當然想替旭子省些錢財了!”李建成一邊安慰陳演壽,一邊將崔潛這個名字牢牢記在心裏。
“世子說武士矱負責籌集糧草輜重,讓河東兵馬衣食無缺時。崔潛、趙子銘和仲堅三人都好像楞了一下!”
“士矱出身商賈,父親卻委以要職。這種用人不拘一格態度的自然會令人吃驚!”李建成想了想,盡量揀自己喜歡的方麵回答。
“咱們來的路上,有些屯田百姓的裝束,是明顯的太原、壽陽一代的風格。”陳演壽知道李建成心裏已經有了想法,索性直接將答案拋了出來。那些人來河北肯定不足一年,所以還沒有完全被當地人同化。對於戰亂時期的諸侯來說,人口便是實力的象征。掠奪其他豪傑的人口,等於在變相消弱對方的實力。
“不是仲堅要他們來的!”李建成歎了口氣,終於承認陳演壽所陳述得是事實,“我也聽說過,元吉借著保障軍需的名義,私下藏了很多財帛!可這事情已經過去好幾個月了,即便查出來,又能將他怎麼樣?百姓們該逃的也逃了,總不能為了逃走幾個百姓,就勸父親治元吉的罪吧?!”
“世子是個仁厚的兄長。唐公也是一個慈父!”陳演壽跟著歎了口氣,點評。“但這件事卻不是隨隨便便可以忽略的,特別是在仲堅眼裏。他在博陵這幾年,得罪的就全是些豪門大戶,照顧的全是些升鬥小民。元吉和地方官員勾結發財這件事,他肯定非常看不慣!”
不但李旭看不慣。其麾下的文武官員估計沒一個看得慣。如果不是為了安頓從河東遠道而來的流民,博陵軍根本不必著急開發涿郡。如果不是在涿郡投入了那麼大的財力物力,也許李旭作出置身戰場之外的決定會相對容易得多。這些話,陳演壽希望建成自己能想明白。不再需要他去分析。此外,李旭麾下的官員和傳統的大隋官員差別非常大,相處到一起涇渭分明。如果李建成試圖將兩家整合到一起,這些才是他需要麵對的第一組障礙。至於白天那些表麵上的客套和有關兵馬指揮權利的推讓,反而是些無關緊要在的枝節。
令陳演壽非常失望的是,李建成可以理解李旭的感受以及河北官員的冷淡,卻不認為這能對彼此之間的進一步合作造成多大麻煩。畢竟自覺的家族充分照顧到了旭子本人的利益,並對他麾下的主要將領都有所表示。“仲堅出身寒微,不肯忘本,這也是他的好處之一!”他想了想,非常認真地說道。“所以父親才如此器重他。我也一直樂於和他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