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喊完了,李旭才想起今天自己出門時沒帶防身的短刀。那兩個胡人倒也聽話,放棄了被追殺的小販,獰笑著走了過來。
策馬逃走,顯然已經來不及。有徐大眼在身邊,李旭也不想過分被人小瞧了。雙手一撐跳下馬背,彎腰就去路邊揀磚頭。如此繁華的街道上哪裏找得到殘磚爛瓦,慌亂之中,不知什麼人在他手裏塞了根門栓。李旭虎吼一聲,掄起門栓衝了上去。
街道中央,徐大眼早已和兩個胡人打做了一堆。他憑手裏的一根馬鞭子,居然擋住了兩柄彎刀。再得李旭不要命般跑上前助戰,徐大眼愈發神勇,一根馬鞭掄得嗚嗚生風,轉眼間就讓兩個胡人臉上開了花。
那兩胡人臉上吃了徐大眼的鞭子,不小心後腰上又挨了李旭的悶棍,氣得哇哇亂叫。周圍百姓看見兩個胡人吃虧,立刻給兩個不要命的少年大聲喝彩來。
“好!抽他,使勁抽他!”
“好,砸,砸他爺勒蓋!”(注2)
隔著門縫,百姓們大聲叫好。
兩個胡人在中原混了一年多,漢語比家鄉話還熟悉。久戰兩個少年不下,又聽到百姓的喝彩聲,被激得惱羞成怒,步伐一變,刀光下立即生了寒。
這才是胡人博命的招術,方才欺負幾個小販,在胡人眼裏不過是鬧著玩。如此一來,場上形勢登時逆轉,徐大眼手中皮鞭軟,不方便招架,被彎刀逼得連連後退。李旭雖然拿了根門閂做兵器,他卻沒經過名師指點,舉手投足皆不成章法,隻能憑著一股子狠勁亂掄。
“啪!”徐大眼的皮鞭與彎刀相遇,被攪做了數段。與他放對的胡人見了便宜,快速旋身,彎刀如匹練般斬向他的手臂。正在抵擋另一把彎刀的李旭見勢不妙,放棄自己的對手,掄起門閂直抄追殺徐大眼那個胡人的後腦。
“碭!”門閂被胡人用彎刀隔開。兩個胡人一前一後把李旭夾在了中間,徐大眼撲上前相救,早已來不及。眼睜睜地看著兩把彎刀奔向李旭的雙膝蓋。
“兄弟!”徐大眼腦袋嗡地一聲,揮舞著雙拳就欲衝上前拚命。雖然今天的禍端皆由李旭管閑事而起,作為一起出門的同伴,他還是不忍看到李旭年輕輕地變成跛子。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當口,突然間半空中閃過一道黑光。“碭,碭”兩聲,兩把誌在必得的彎刀先後被挑開,一根丈八長槊巨蟒般橫在了李旭身前。
“要命的住手!”馬背上,有一個身材魁梧的軍官怒喝道。
兩個胡人早已打起了火氣,哪裏肯就此收手。後退半步,錯開身體,居然擺出了一個合擊的陣勢,號叫著向軍官撲去。
“碭,碭”,又是兩聲脆響。兩把彎刀同時飛上了天空。那根巨蟒般的馬槊顫了顫,紋絲不動地停在了兩個胡人中間。馬槊頭寒光閃閃,直射在二人梗嗓上。
“我們是你們大皇帝請來的客人!”兩個胡人不敢再移動身體,嘴巴兀自強橫地說道,“你,你不,不能殺,殺我!”。
“咱們大隋歡迎遠客,但若有惡客欺主,回答隻是一個字!”那軍官冷笑著道,單手一抖,扯回丈八長槊,緊跟著大喝了一聲,“滾!”
“滾!”街道兩邊,無數腦袋從窗子後探出來,喝罵。在眾人的哄笑與喝罵聲中,兩個胡人抱頭鼠竄而去。
待眾人笑夠了,那軍官把馬槊交給了隨從。跳下坐騎,笑著對徐、李二人問道:“兩位小哥好膽色,居然敢赤手空拳阻擋胡人行凶。不知二位從何方而來,可否留下名姓!”
“這,這….”李旭登時又慌了神。長這麼大,他見過最大的官員是縣衙門跑腿的幫閑趙二狗子,其他級別的大人物隻曾耳聞,不曾接觸。對於眼前這位客客氣氣向自己問話的軍官,根本分不清對方是什麼品級,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怎樣向此人施禮。一時慌亂,連手中被砍得坑坑窪窪的門栓也忘了放下,緊緊握著,橫擋在胸口處。
“我們兄弟兩個是上穀人,聽說薊縣這裏繁華,所以瞞了家人過來開眼界。沒想到這裏的胡人如此蠻惡,多虧了將軍大人及時趕來,否則,我兄弟二人非被砍死不可!”徐大眼到底比李旭見得世麵多,拉著李旭上前幾步,拱手施禮,向軍官致謝。
“多謝將軍大人,及,及時趕來,救,救了我兄弟二人!”不知道是被嚇傻了,還是因為拘謹,李旭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結巴。
“我這兄弟向來膽小,將軍勿怪。不知道救命恩公尊姓大名,在哪位大人帳下立功!”徐大眼開口將軍,閉口恩公,就是不肯透漏自己和李旭的身份。
那軍官亦是個豁達之人,見徐大眼把身份藏得仔細,也不再追問。擺擺手,笑道:“我哪裏是什麼將軍,羅公帳下一老卒而已。姓步,你叫我一聲老步即可。依我看,你這位兄弟的膽子可不小。彎刀在頸,他還敢舍了命來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