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麥喆的家庭讓身邊很多人羨慕不已,爸爸生意人,媽媽公務員,家裏物質生活豐裕,關係融洽和諧,如果外人都覺得幸福,麥喆本人又是何其有幸?可如今什麼都沒有了,一切都是假象,外人都覺得難過,他本人該如何麵對?
韓春萌自詡平日裏還挺貼心小棉襖的,可在這寒冬臘月麵前,她第一次覺得無能為力。
麥喆拿起麵前的可樂吸了一口,唇角勾起的弧度變大,出聲道:“老鐵,別這表情行嗎?我這兩年不願意聯係你們,就怕你們各個覺得我像是無家可歸的孤兒一樣,我自己覺得自己可憐行,但你們不能覺得我可憐。”
韓春萌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情緒,半晌後說:“我可憐你什麼?可憐你從小吃香的喝辣的,還是可憐叔叔阿姨一直都很愛你?”
麥喆聞言,臉上笑容不減,眼眶卻刹那間濕潤了,他很快別開視線看向別處,吸管放進嘴裏,吸上來的樂可都是酸澀的味道。
韓春萌從包裏拿了紙巾,抽了一張遞給他,“沒事兒,想哭就哭吧,在我這兒百無禁忌。”
麥喆接了紙巾,壓下一時上湧的情緒,跟韓春萌聊了聊這兩年裏都發生了什麼。
家逢巨變,他才知道父母早就離婚,並且母親也已改嫁,他爸是因為公司經營出了問題,酒駕才導致事故,所以事後所有資產用於填補空缺,加之喪葬和一係列賠償費用,到了麥喆這裏隻剩不到十萬塊錢。
“當時我媽問我回國還是繼續留在法國,如果想考研,她給我拿錢,那時候我心裏就一個念頭,我真他媽混蛋,這些年拿著家裏的錢打著留學的旗號,其實根本不知道老師長什麼樣,我在法國一個月就能花十幾二十萬,從來沒想過我爸賺這些錢賺的命都賠進去了……”
韓春萌坐在對麵,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你別這麼想,叔叔是意外。”她隻能這麼安慰。
麥喆說:“我總在想,如果我努力一點兒,我爸就不用這麼辛苦,如果我以前懂事兒一點兒,我媽就不用擔心我以後吃什麼喝什麼。”
眼皮一掀,他看向對坐哭的跟什麼似的韓春萌,低聲勸道:“別哭了,我又沒露宿街頭,說這麼多我隻想告訴你,我現在倍兒成熟,你猜我在法國學了什麼?”
韓春萌擦了擦眼淚,吸了吸鼻子,悶聲道:“你之前不是學什麼人文曆史嗎?”
麥喆說:“我連我們主課老師是男是女都記不清,我媽問我以後打算怎麼辦的時候,我想了兩天兩夜沒合眼,後來餓得不行,第一次出門路過一家甜品店,看到櫥窗裏麵的糕點,當時就想起你了,你說無論多不開心,隻要吃飽了,吃好了,總能扛過去,所以我就決定學西點,拿著我爸給我留下的九萬二,又飛去法國學了半年西點,現在隻要市麵上見得到的點心,沒有我不會做的。”
韓春萌再次驚訝,忍不住說:“你去學西點?”
麥喆笑了,“是啊,想不到吧?”
的確想不到,人生到底要跟人開多少個玩笑,才能將人重新打斷骨骼再塑一次?
眼前人還是跟當年一樣,大家無所顧忌,什麼都可以說,但眼前人也跟當年不一樣了,他說這是成熟,但成熟從來都是生活給予的磨難,我們不得不改變自己去承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