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情景和福建地方官員的選舉極其類似。最初元軍實力強,破虜軍實力弱,所以沒人肯爭那些地方官位,除了少數有心為國出力的人主動當選外,大多數被選上的地方官吏都如喪考妣。後來破虜軍越戰越強,東南的局勢越來越明朗,地方官的換屆選舉則每次打得焦頭爛額,每個有投票權的恨不得都把票投給自己。大都督府為此費盡了心思,出台了無數補救措施,修修補補這麼多年也沒能讓選舉製度徹底完善。好在大夥吵著吵著都習慣了,選舉在裏正、村鎮得以跌跌撞撞地繼續進行,在州縣一層,也隱隱有了與科舉一較短長的趨勢。
之所以爭,是由於當選者權力太大,那個位置好處太多。寨主們得好,沒好處時,大夥的票就都投給別人。估計這次宋九負責承擔起接待使者的任務,就是這麼被選出來的。
想到這,宋軍師清咳了兩聲,道“其實這事兒不是沒辦法,先,做大當家權力不能太大。非戰時,不得處置任何寨主!分戰利品時,他的寨子也隻能多分半成。並且,每次作戰,大夥聽他的指揮,他的寨丁必須出得最多,衝在最前邊!”
“那平時大夥怎麼辦?”有人大聲問道。按宋清濁這麼,這大當家的確沒什麼爭頭兒,雖然比別的山寨多分半成好處,估計沒幾年下來,手中得家底也打光了。
“平時,眾山寨各自負責各自的事情。遇到需要大家出力的事,大寨主在聚義廳召集大夥,由他提方略。至於這個方略是否行得通,還是由各寨主投票表決。過半數答應了才能執行,半數以上不答應,誰也沒權力逼著大夥做!”宋清濁笑了笑,把一些地方官員選舉和執政的舉措改頭換麵借鑒了過來。
“要是有人犯了規矩呢?誰來負責分戰利品呢?”
“要是有人犯了規矩,戰時有大當家當場以軍法處理。平時,由二當家負責審理定罪,大當家不得幹涉。至於戰利品,也是由二當家提方案,大夥表決!如果大當家處事不公,或沒有帶領大夥作戰的本事,還是由二寨主牽頭,彈劾他下來。隻要有半數人通過提案,大當家就得下台,不能戀棧不去。否則,破虜軍再不負責山寨的軍餉,大都督也不承認大夥的番號!”宋清濁的話得很硬。他沒有更多的精力放在這麼的一夥義賊中,臨走之前,必須盡最大肯能為山寨完善一個章程。
“誰來當二當家!”眾寨主聽聞二當家權力如此大,眼睛立刻放出光來。
“這二當家麼,卻不是由大夥選。而是每戰功勞最大,斬最多那個當。每任隻能當到下一**戰開始,每戰一次,憑戰功爭一次!”宋清濁笑著回答。這個建議不是出自南方的選舉製度,而是出自方家海盜。海盜們雖然有總統領,但每個島基本是一個獨立的隊伍。為了這些隊伍能統一作戰,方家施行了很多奇妙的措施。其中最有效果的就是戰艦上的水手長製度。方家艦隊每艘戰艦上都有艦長、副艦長和大副。外出劫掠時艦長負責指揮,分配除了按比例上繳之外的戰利品時,則有副艦長按事先約定的規矩進行。水手長負責監督,艦長隻能比普通水手多拿一部分。艦長由大夥推舉而生,如果他不得人心,水手長可以提議對他進行放逐。在沒加入大都督府體係前,幾乎每年都有艦長被放逐到荒島上。作為總當家,方笙也沒權力幹涉海盜們對艦長的處置。
“行,就聽軍師的!”眾寨主想了想,都覺得這個辦法可行。有人心裏對這個方案不甚滿意,但能由自己來選擇,總好過了白白便宜宋九那斯。
當晚上,把各自應得的糧食清點明白,指派心腹運走後。眾寨主沒有擺慶功宴,而是瞪大了眼睛,互相監督著選出了大寨主。
如周子玉事先所,眾人都投了自己一票。現在的大寨主,將來會成為大將軍,巨大的誘惑不容大夥謙虛。宋九因為得了宋清濁一票,以高出他人一倍總票數,兩票當選為任大當家,為此,老家夥氣得臉色黑,連頓像樣的晚飯都沒給大夥準備。
任二當家的差事沒有爭議地落在了周子玉頭上,白作戰時他與幾個宋清濁的親兵挨得近,湊在攻擊三角陣中占了個大便宜。各寨主心裏雖然不服,但元將王複順的人頭是周子玉親手砍下來的事實無人能夠否認,隻好忍氣吞聲地接受了這個結果。
參照宋清濁的建議,馬鐙山附近各山寨共同製定了統一的山規,結成了一個整體。並且依照大都督府的遊擊戰手冊開始整頓、訓練隊伍。
留守鄧州的元軍將領數日沒等到糧船,派了細作探察,才知道自己的地麵上憑空又冒出了一股大綹子。京兆府的官員為了推卸軍糧丟失之責,已經把彈劾奏折快馬送進了京城裏。黨項將領李方大怒,拚湊了五千兵馬入山剿匪。先前見著官軍便作鳥獸散的土匪們突然長了本領,憑借地形跟元軍大打了十幾仗,吃了些虧,卻始終沒有潰散。李方剿匪不下,正懊惱的時候,又聞聽伏牛山眾盜出了山,在南陽附近大肆騷擾,不得不悻然撤離山區,去救南陽之急。
打退了元軍進攻,馬鐙山眾義賊登時氣勢大盛。出兵四下攻掠,很快把老灌河這條從北向南重要的運糧水道徹底掐斷。
伏牛山、熊耳山、郾城、陳州,在忽必烈的伯顏的後路上,越來越多的漢人舉起了義旗。地方官員從百姓手中硬奪下來,運往前方的糧草、物資在路上紛紛被劫,北元的軍需補給岌岌可危。
讓忽必烈更頭疼的是,隨著義軍勢力的擴張,華夏人這個稱謂,快在北方大地流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