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寨主以為元軍會追上來?”教導隊長王薄不解地問。按照破虜軍校教授的戰術,如果士兵損失過三分之一以上,主帥的最佳選擇是放棄追擊,任敵軍離去。而不是為了挽回個人顏麵緊追不舍。一兩次指揮失誤可以容忍,但不顧用兵常識而一錯再錯,依照破虜軍軍規,這種將領裏絕對不可原諒。
“騰格爾也算個名將,並且被玉昔鐵木爾家族寄寓厚望。我是個山賊,怎麼輸都無所謂。而他,卻一次都輸不起!”張一行咧嘴笑了笑,轉身向群豪下令,“快行軍,向李家窩鋪跑。留一隊腳下利索的給韃子追,千萬別讓他們追丟了!”
群豪們轟然答應,打起五顏六色的戰旗,帶著人馬高歌而去。彷徨在滹沱河南岸的騰格爾聽見歌聲,雙眼立刻眯成了一條線。受傷的孤狼般咬著牙,他惡狠狠的命令:“整隊,整隊追上去。殺進獲鹿縣,永不封刀!”
在為同伴複仇心理和搶劫承諾的雙重刺激下,元軍恢複了一些士氣。有戰馬的士兵跨上戰馬,沒戰馬的士兵撒開雙腿,冒著山中的寒風,追著山賊們的歌聲前進。
在李家窩鋪,元軍咬住了太行群豪的尾巴。經過半個多時辰的爭奪,群豪們支撐不住,棄陣而走。急紅了眼睛的騰格爾和張國良二人將受傷被俘的土匪全部砍死,指揮大軍繼續追擊。
三裏之外的張集,元軍與太行群豪再次交手。擔任阻擊的山賊流寇戰鬥力實在太差,大隊元軍剛剛停住腳步,還沒等起衝鋒,他們就主動撤離了戰場。
打打停停,幾乎持續著同樣的節奏。兩個時辰內,騰格爾指揮著大軍強行二十裏,從滹沱河邊,一直殺到了獲鹿城外。在青灰色的城牆落入視線的那一刻,騰格爾心頭感到一陣輕鬆。殺進縣城,他就可以將功贖罪了,家族的名聲就能得到保全。但偏偏在此時,輕鬆的感覺順著心頭蔓延到了全身,肩膀、後背、大腿,幾乎每一個關節,每一寸骨骼都懶洋洋的提不起精神來。
“轟、轟、轟!”城牆上僅有的兩門炮噴出了火焰,將衝在最前方的北元將士打下馬。緊接著,弓箭手,長槍手,紛紛從城頭上鑽出來,手中的武器帶著寒光,讓人感到徹骨地冷。
“冷,好冷!”騰格爾覺得頭暈目眩。怎麼調遣士兵攻城,怎麼搭設雲梯,火炮架設在什麼位置最合適,這些平素順手撚來的東西,一瞬間都變成了空白。他感到頭暈,身子麻,所有力氣都被一寸寸抽離自己的軀體。
“火炮、手雷,弓箭,抓緊時間招呼。堅持到黑咱們就勝利!”張一行在敵樓裏大聲命令。
元軍從河中撈出來的七門火炮遠遠落在了大隊人馬之後,在他們趕來前,跑得精疲力竭的北元士兵隻有挨打的能力。
太行群豪站在城牆上,居高臨下泄著自己的憤怒。北元兵馬被逼得一退再退,直到退出了火炮射程之外。令人驚訝的是,匆匆集合在一處的元軍沒有紮營,而是調轉隊伍,向了更遠的地方撤去。
“這是怎麼回事?”教導隊長王薄目瞪口呆。到了現在,他現自己學的那些課程根本無法於眼前的情況相對應。從頭到尾,大寨主張一行就像個神仙,把元軍的每一步都計算到了明處。
“狗呲牙的,這幫王八蛋被水弄濕了衣裳。不抓緊時間烤火,偏偏要強行軍。還走上半個時辰就停一停,走上半個時辰就停一停。熱乎身子被山風吹三遍,就是鐵打的漢子也變成軟角蝦!”張一行看了王薄一眼,神神叨叨地解釋。
“老子的地盤,都幫我!”張二行笑著給弟兄打氣,“他們還撤遠了,狗呲牙的,越歇病號越多。等全營人馬都病趴下了,老子上去一刀一個,挨盤子劃拉!”
“都幫咱們!”群豪們放聲大笑。鵝毛大的雪片隨著笑聲飛下來,落得人滿頭滿臉。
十日後,討賊都元帥在撤軍途中遭到埋伏,戰死在滹沱河南岸一個無名土坡上。同行的近三萬元軍隻逃回兩千多人。漢軍中萬戶趙文程、張弘祥、探馬赤軍中萬戶李季戰死,討賊副都元帥張國良隻身前往大都請罪,被忽必烈斬示眾。
太行北麓義勇軍在張一行的指揮下,回師反攻。連克真定、臨城、靈壽,並在第二波元軍到來前,將上述城市洗劫一空,平安撤回了山區。
受到這支人馬的鼓舞,太行山中八字軍、忠義軍紛紛出擊,把千裏太行變成了一把燃燒的刀,死死插在了北元的心髒處。
下大亂,蟄伏的群雄紛紛揭竿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