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幾條不見硝煙的戰線上,大都督府的策略也漸漸收到奇效。失去了兩浙這個糧食和財賦重地,又搶遍了周圍可搶對象的北元財源枯竭,國庫裏存銀連續數月不足百萬。官員們去年剛剛調整過的俸祿趕不上物價飛漲的度,一些以清廉自持的名流家中再次斷炊。太子好友,忽必烈重臣不忽不奉命出使西域諸汗國,臨行前家中無酒餞行,其妻取一碗井水相送。
蒙古人不事生產,隻問征服的弊端在此刻被充分暴露出來。南方的商人們一方麵響應大都督府號召,另一方麵由於沿途過於凶險而減少了向北方的物資輸送後,北元各地,與民生息息相關的食鹽、土堿、農具都日益匱乏,百姓們半個月吃不上一頓鹹味的日子已經成為常事。而與百姓困苦的生活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蒙古族的那顏們家中,卻通過各種渠道弄來了海參、魚翅、罐頭、火腿、四輪馬車等高檔奢侈品。
百姓怨聲載道,很多歸順了蒙元很久,已經忘記了自己民族的世家開始檢視自己的族譜,“猛然”現了自己與蒙古人不是一類。
反抗的暗流在民間洶湧。
“人道江南好,家家有餘糧。豬肉吃不盡,醃漬曬高牆!”一民謠隨著大戶蒙古人家才消費得起的,來自兩浙的奢侈品,金華火腿同時在民間流傳。傳播者沒有刻意強調此物乃金華民間為酬謝宗澤將軍殺敵所創,隻是突出了其美味和表麵用鹽抹過的特性。
聽了民謠,無法在蒙古貴族和漢族世家雙重壓榨下生存的百姓們,更加向往南方。一些年青人悄悄串通,打算為了生存冒一次險。
“末向南,向南主凶。徑直向東。渤海之濱,齊河之北。黎明十分,真君顯聖!”一個算命打卦的遊方道士,對前來問吉凶的年青人們低語。趁人不備時,偷偷塞給年青人一個紙包。
老實巴交的年青人被道士的胡言亂語和古怪舉止嚇了一身冷汗,捏著草紙跑出兩裏多遠,找了個沒人處悄悄把紙包打開,看見了一撮久違的白色。
那是鹽,產自福建興化上好的雪花精鹽,如今在民間價格已經相當於等重的銅器。年青人知道自己今遇到了貴人,捏著鹽包興衝衝地跑回家。
遊方道士打著卦旗,四處指點人們迷津。出路就在海邊,不要向直接向南走,兵荒馬亂的,南下的路九死一生。而向東走,路途比向南近,並且相對安全。
“你們回去勸鄉親不要理會那些怪力亂神,父母在,不遠遊,離家者即為不孝。況且當今命在北,棄之者即為不忠!” 孔夫子的五十三世孫曲阜縣尹孔治對著滿屋子惶惶不安的晚輩們大聲命令道。貧困的生活與市井中的流言動搖了孔家名下很多佃戶的心,這些受了忠孝熏陶幾百年,對孔氏家族言聽計從的群氓私下裏互相串連,相約要在冬來臨時,跑到濱海去看看。流言裏渤海之濱,齊河之北指的顯然是濱州一帶,生活在山東的百姓對家門口的地理環境很清楚。
就在這時,外邊傳來一陣嘈雜聲。
“誰在聖人門前大聲喧嘩!”孔治怒喝道。自從奉忽必烈命令掌管祭祀祖廟的差事後,他的脾氣漸長,對輩和下人的懲罰手段也日漸高明。昔日聖人欲行大道,以下為一家,不在乎為哪個諸侯效力。如今忽必烈也接受了孔家的大道,所以孔家人也應該為其效力。
幾個“孟嚐門下客”聞聲衝了出去,不一會兒,又興高采烈地跑了回來。邊向孔治施禮,邊彙報道:“老爺,老爺,是朝廷車隊。太子怕饑荒影響了咱家,特意遣人送來的鹽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