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子路正冠而死,我不能丟了聖人門下的尊嚴!”吳宇林心中告誡著自己,手中的茶碗越端越穩。那個校很快念完了他倉卒寫就的“曆史”,聳聳肩膀,將紙張和墨筆一並還給了他。
“你有一雙眼睛,卻沒長著眼珠子!”校不慍不怒,平淡地點評,“在下張萬安,如你所書,文大人的爪牙。”
“你!”吳宇林全部的平靜被校一句話給攪亂,他放下茶杯,氣得不出話來。
“你忘了記下幾件事情,第一,刺客至少可分為三波,彼此可能互不相識。第二,剛才至少有五十個無辜百姓死在他們的毒箭下,被踩傷、砍傷的不計其數。”校一邊收攏隊伍準備下樓,一邊補充道,“還有,你忘了寫關鍵一條,破虜軍軍規之一是,刀口永不對著自己人!”
吳宇林楞住了,破虜軍有過這樣一條軍規麼,怎麼自己一直沒注意到過。直到校的腳步聲在樓梯口傳遠,冷汗淋漓的他才現自己居然沒被殺掉滅口,樓下也沒生預想中的血洗行為。相反,控製了局麵的破虜軍士兵一隊隊從各個酒樓上撤出,秩序井然地聚集在文祥的衛隊周圍。
“破虜軍永不對自己人揮刀!”窗口外,吳宇林所憎惡的那個人正對士兵和百姓鼓動著什麼,百姓中不時傳來激動的抗議聲,情緒卻被此人用語言慢慢安撫了下去。
“你們手中的刀劍是為抵禦外辱而設,不是為了流自家兄弟的血!”窗口外,那個傳中的奸賊大聲道。他的話再次被百姓的呐喊聲淹沒,吳宇林聽不清楚接下來文祥的是什麼,但他已經沒有勇氣像先前一樣杜撰。手中的筆不停顫抖著,直到文祥在大都督府侍衛和破虜軍將士的簌擁下,慢慢遠去,慢慢退出城外,再也沒能寫下一個字。
大隊的警備軍聞訊趕來,在保國夫人陳碧娘的指揮下,彌補了破虜軍退走後的街道。長街上,憤怒的人們各自散去。一部分人拿著武器,自去城外保護文丞相。另一部分人從激動中緩和過來後,回家去保護自己的日子。
6秀夫、鄧光薦、卓可等人茫然的站在長街上,無法相信眼前生的一切。
特別是卓可,在刺殺行動生前的一刹那,他曾想提醒文祥,心街道兩邊埋伏著刺客。雖然曾經在陳宜中的行動計劃上署了名,但是他內心深處完全不讚同陳宜中的行為。按照卓可的理解,大夥與文祥之間雖然有權力爭鬥,卻遠遠還沒到非要你死我活的地步。但陳宜中卻直截了當地告訴他,成敗在此一舉,要麼文祥身手異處,要麼大夥身敗名裂,根本沒有第三種可能。
所以,當刺客們逐一被擊斃後,吏部侍郎卓可明白,一切都已經結束了。自己和陳宜中再怎麼折騰,手中畢竟沒有掌握一支屬於自己的軍隊。破虜軍在城中恰到好處的出現,明文祥對一切做好了準備。按照陳宜中事先過的邏輯,敗者即死,行朝所有人和幼帝趙昺今都難逃一場清洗。
但是,文祥卻帶著破虜軍和侍衛們撤出了城外。把城內治安交給了許夫人,把解決事情的主動權交給了6秀夫和鄧光薦以及行朝所有大臣。
“還等著什麼,進宮麵聖吧,大夥沒聽見文大人剛才那句話麼?”楞了半晌,鄧光薦長歎一聲,幽幽道。
“哪句?”吏部尚書趙時俊艱難地問。論派係,他屬於大都督一派,如果剛才刺客得手,縱然有著皇親國戚的身份,他亦難免在幾日後被清算。如今大都督府輕易控製了局勢,殺死了所有刺客,展示了實力後離開。這種行為卻讓趙時俊感到自己的位置愈尷尬,行刺事件一結束,本來態度模糊的他勢必在皇族和新政之間要做一個選擇,無論選擇哪一方,今後都要麵臨良心的煎熬。
“破虜軍的刀口不會衝著自己人,萬歲是不是自己人,得萬歲自己決定!”鄧光薦長歎著道,策馬向前,孤獨的身影一下子被日光拉得老長,老長。
陽光將破虜軍將士的鎧甲照得燁燁生輝。走在將士們中間,曾寰、劉子俊、杜規等人耷拉著腦袋,提不起半分精神。他們身後,王石、張萬安等將領議論著剛才的驚心動魄一幕,不斷為自己人的勝利出一**歡呼。而這些平素熟悉的歡呼卻好像不再屬於劉子俊等,熱鬧屬於別人的,與他們幾個無關。
“憲章、子俊、子矩,你們幾個怎麼了,哪道本都督平安脫險,你們不高興麼?”細心的文祥很快覺察了出了幾個主要幕僚的情緒不高,低聲問道。
事情已經解決大半,但他亦高興不起來。在鄧光薦等人麵前他需要掩飾自己的鬱悶,在自己的心腹麵前,所有的掩飾都是徒勞。
文祥知道此刻曾寰幾個心裏恐怕懊悔遠遠少於抱怨,如果換了自己在他們的位置,自己心裏也會對主帥極度不滿。放著唾手可得的黃袍不去揀,放著沸騰的民心不去用,反而在關鍵時刻連退數步,還用“詭計”約束著屬下一起退卻。如果大夥不是從死人堆裏一塊爬出來的交情,文祥估計劉子俊等人早已不告而別。
果然,他的話音剛落,曾寰就抬起頭,朗聲道:“屬下舉止莽撞,險些壞了大都督的一世英名。細想起來羞愧萬分,所以願交出參謀長一職……”
“是啊,打了這麼多年仗,我家中不知道變成了什麼樣子。丞相身邊賢才眾多,某無德無能,不敢再屍位素餐,請丞相允我回鄉祭祖!”不待曾寰完,劉子俊上前補充道。今生的事情極大打擊了他的自信,讓他感到前途渺茫,同時也對文祥感到十分的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