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子俊後背一陣陣涼,聲音也不由自主跟著顫抖起來,“丞相,我等對丞相絕無惡意!”
“我沒過你們有惡意,請我當皇上我還覺得你們有惡意,那等於我不知道好歹。”文祥的聲音裏充滿了惋惜,亦充滿了失望,“可你們忘記了麼,無論我們任何一方獲勝,國家都會元氣大傷,揀到便宜的終將是韃子!”
“我,我……”劉子俊蠕囁著,不知道該如何去麵對眼前那雙充滿失望的眼睛。刹那間,他心裏充滿了悔意,但後悔旋即又被另一種決然的情緒所取代。抬起頭,他略微提高了幾分聲音道:“大夥都認為,這是一種最快平息混亂的辦法。丞相人望高,宅心仁厚,並且不貪權。將來一定是個任人唯賢,從諫如流的千古明君。既然很多人希望頭上有一個皇帝,與其由著幾個娃娃和老頭子瞎胡鬧,不如您痛痛快快做了去!”
“這就是你們的全部想法?你的,還是子矩、憲章他們所有人的!”文祥盯著劉子俊,臉上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
這一刻,他感到心裏很蒼涼,幾乎需要用全身的力氣支撐著自己不跌倒。一切為了提高效率,這句話在記憶中他很熟悉。另一個時空中文忠就經常聽見這句話,當時所謂的最高統帥用這個借口敷衍所有獨夫舉動,並用這個借口將反對者全部押赴刑場。而那些在外敵槍口下不肯低頭的人,卻在獨夫麵前山呼萬歲。
自己盡力避免著同樣情況的出現,卻最終看到信任的人是怎樣一步步的將自己推上神壇。“千歲、千歲、千千歲”,車外的喊聲一浪高過一浪,浪浪拍在文祥的心頭。和萬歲隻差了一步,他不知道這到底是新的一個輪回,還是新的一個開始。
“是,是末將先提出來的,他們也,也沒反對,也都都讚同!”劉子俊被文祥的表情嚇得很緊張,有些語無倫次地道,“末將甘願受罰,但請丞相考慮大夥的意見!”
“你受罰?子俊,我憑什麼罰你?”文祥連聲苦笑,“運送兵馬在參謀部的職責範圍內,療養傷兵也理應歸陳龍複的統一安排。你們都在做職責範圍內的事情,我自己當時沒覺察到其中奧妙,黃袍沒掏出來前,我無憑無據,拿怎麼罰你?等到你們將黃袍掏了出來,我已經稱孤道寡,有何理由罰你?”
“子俊啊,你們都長了本事,算得好精妙,好精妙! 朝廷、大都督府、百姓、還有我這個大都督都在你們的算計裏!”文祥低聲歎息著道,語調中的憂傷如同一把刀,刺在自己和傾聽者的心上,“可你們算計時想過沒有,我們都曾經在約法前立過誓!”。(請到17k. 支持酒徒)
“丞相,推您當皇帝,並不違背約法!”劉子俊有些著急地解釋道。他不知道是有人走漏了消息,還是幾個人的精心策劃被文祥慧眼識破了。但他明白一件事情,就是這件事情無論如何都不能半途而廢。皇家不會善罷甘休,這次半途而廢了,下次還要為權力爭鬥而流血。與其纏綿不休地鬥下去,不如一次把該流的血全部流幹淨。
“不違背約法?”文祥的雙眼瞪了起來,仿佛麵對的不是劉子俊,而是一個不知從何處而來的怪物。
“推您當皇帝,不違背約法本意。約法的目的是采納眾人之諫。而此刻,大夥的共識就是由您來做皇上!”劉子俊非常清楚地表達了自己的觀點。
文祥再次楞住了,腦海裏仿佛有千軍萬馬在廝殺,配合著車窗外越來越激昂的歡呼,讓他頭疼欲裂。
剛才飲下的淡酒全部湧上了頭,麻醉的感覺從頭皮一直傳到了腳底,他不能思考,不能呼吸,亦沒有力氣話。
迷迷糊糊中,仿佛靈魂脫離了軀殼,升到了馬車的花板上。裝飾得金壁輝煌的車廂中,還有另一個滿臉嘲弄的身影,文祥知道,那是一直躲在自己靈魂深處的文忠。
“你必須將所有權力集中於一身!否則,整個國家和你自己都會死無葬身之地!”一身儒裝的文忠嘲弄地笑著,仿佛早已經預料到文祥會麵臨這樣的困局。
“我隻是為了讓這個國家擺脫輪回!”身穿八路軍軍服的宋瑞大聲抗辯道,神情舉止卻是那樣蒼白無力。
“輪回,你擺脫不了。”憑空中又出現了一個身影,像是陳宜中,又像是曾寰、劉子俊,麵孔不停的變幻著,的卻是同一句話,“你不顧眾議,拒絕這件黃袍,和一言九鼎還有什麼差別?哈哈,黃袍已經披到了你身上,你無論接受與否,結局都是一樣。這是宿命,你解不開。解不開,輪回就永遠繼續!”
“千歲,千歲,千千歲!”車窗外,歡呼聲震耳欲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