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不是令趙昺最痛心的事情,讓他最難過的事情生在三日前。曾經被陳宜中認為肯定支持皇帝親政,手中握有泉州城半數兵馬調動之權的張世傑將軍親自進宮表了態,他誓死忠於大宋。但是,張世傑同時很直接地告訴趙昺,大宋這幾年雖然接連在戰場上擊敗北元,收複了大片領土,但目前國家的實力還遠遠弱於北元。一旦內部生動蕩,恐怕又要重蹈當年崖山覆轍。
“陛下,文相之新政,並非一句‘精器械,強煉兵,廉吏治,重農商’可概括,臣數年來日日研習新政,欲研習欲覺其高妙。臣願以身家性命擔保,舉國上下,無人比文相更賢。臣亦願以身家性命擔保,文相於陛下,決無相害之意,亦無奪位之心!”張世傑紅著臉,在趙昺麵前信誓旦旦地保證。
這個場景趙昺想起來就很氣憤,雖然他知道,以張世傑的性格,絕對不會把自己和陳宜中的謀劃出賣給文祥。但他沒想到,經曆崖山一敗後的張世傑徹底喪失了與人爭雄沙場的勇氣。
“文祥無奪位之心,這點用你麼?朕自然知道他沒有奪位之心,甚至有他一在,朕就安全一!”送走了張世傑之後,趙昺在心中暗罵。“正是因為這樣,朕才必須抓緊一切機會。否則,一旦文相百年之後,其繼任者豈不時刻將朕玩弄於股掌之上?!!!”
不成比例的雄心和實力讓趙昺異常煩躁,他解決內心煩躁的方法非常簡單,就是練劍。苗春當年留給他的教官為他打下了非常好的武學功底,一柄木劍在手,即便是十六、七歲的少年侍讀也很難在趙昺的打擊下支撐過百招。
今的心情顯然適合練劍,趙昺6續踢飛了腳邊十幾塊石子後,回過身來,強笑著招呼自己的同伴:“走,陪朕去演武廳去切磋幾招,將來你等長大了,就是朕的霍驃騎、周細柳!”
“萬歲,臣,臣弟最近身體不適!”
“萬歲,臣,臣弟昨吃了冷生海鮮!”
頃刻間,周圍響起一片告饒之聲。由福建各地趙氏宗族中選拔而來,陪著皇帝讀書、玩耍的少年們哭喪著臉哀求。他們都是趙昺的遠親,可沒苗春留下的無數教官那樣大的膽子,敢用木劍把皇帝打趴下。以他們低微的格鬥技巧,在隻挨打不還手的情況下,他們也無法保護自己不受到傷害。所以,陪趙昺練武是件危險很大的差事,半月前,吏部尚書趙時俊的兒子趙烯一個不心就斷了兩根肋骨,雖然事後皇帝親自去其家送藥道歉,讓趙尚書家感到無限榮耀。但這種用肋骨換來的榮耀,眾禦弟們覺得自己還是敬謝不諱較好。
“你們呢?”趙昺嘴角間掛上了一絲不易察覺得冷笑,將頭轉向了自己的幾個近侍。
“奴婢,奴婢今要去替陛下收拾書房,先行告退了!”太監王可蒼白了臉,哀求道。
“奴婢,奴婢本領低微,不敢在陛下麵前獻醜!”另幾個太監弓著身子回答。
“就沒人願意為朕執劍麼?”趙昺目光轉動,不無遺憾地問。
“萬歲,臣願意與陛下同往!”仿佛受不了趙昺目光裏的輕蔑之色,趙昺的遠房哥哥趙朔硬著頭皮站了出來。
“奴婢,奴婢也願意!”伺候趙昺飲食起居的太監樂清揚也湊上前,媚陷地笑道。
“願意執劍的跟朕走,其他人都退下吧!”趙昺揮了揮手,驕傲地公雞般揚著頭,向演武廳走去。
皇宮裏的演武廳修建得很寬闊,行朝從流求回到泉州後,為了讓皇帝能有一個強健的體魄,文祥特意畫了圖紙,按照文忠記憶的樣子為皇帝設計了雙杠、單杠、平衡木、啞鈴等簡單易用的鍛煉工具。苗春留下的侍衛們也根據練武的需求,為趙昺添置了箭靶、沙袋、梅花樁等傳統用具。幾年來,曾經目睹了自己哥哥落水的趙昺在這裏留下了不少汗水,同時,也在這裏掌握了一個人最基本的保命技巧。
侍讀和太監們相繼告退,掌管演武廳的太監伺候皇帝換了緊身短打、軟底布靴和牛皮護具後,也識趣地退了出去。趙昺持木劍在手,向太監樂清揚招手示意,“樂樂,你先上,讓趙鄉侯在圈外觀戰!”
太監樂清揚答應一聲,找了把木劍,跳入場內。廣信侯趙朔則後退幾步,四下看了看,伸手掩好了演武廳的大門。趙昺挽了個劍花,大步向前,直取中宮;樂清揚斜身後退,格偏趙昺的木劍,配合著腳步扭動手腕,居然從下向上一劍挑了上來。
“好!”趙朔在旁邊大聲喝彩。敢不顧身份向趙昺還擊的太監,這個綽號叫樂樂的是第一個。並且此人身法詭異,明顯是自幼煉過武的。
趙昺後退兩步,在千鈞一之際讓開劍尖,隨即揮劍橫掃。硬木劍被他大開大合的招式帶出呼呼風聲,聽起來如真刀真槍在嘶鳴般淒厲。樂清揚招式已經用老,來不及再躲,直能豎劍,硬擋住了趙昺一擊。
木劍啪地出一聲脆響,樂清揚擰腰轉腕,劍刃橫著抹向趙昺脖頸。趙昺被逼得再退一步,斜斜跳開,一招力劈華山,連人帶劍從半空中撲下。
太監剛才與趙昺拚了一記,自知力弱,不敢再硬接此招,身體如風中落葉般向後飄了數步,手中木劍兜了半個圈子,再次刺向趙昺腰間。
“啪!”趙昺用木劍擊打在太監的劍尖上,將對手必中一擊磕了出去。
這幾下兔起鷹落,打得著實漂亮。旁邊觀戰的趙朔見了,忍不住大聲喝起彩來。雙方你來我往殺了三十多式後,勝負未分。樂清揚手中木劍卻承受不住如此頻繁的撞擊,咯嚓一聲,斷為了兩截。太監棄劍,後退幾步,笑著拱手:“陛下膂力太大,奴婢手臂麻,不敢再戰了!”
趙昺隨手從周圍的繩欄邊撤下一塊毛巾,邊擦臉上的汗,邊道:“你我今勝負未分,你好詭異的身法,是你師父教的麼?”
“臣的身法學自許公公,崖山當晚,他已經以身殉國了!”太監樂清揚喘息了一陣,黯然回答。
“內宮之中亦不乏忠義之士。可惜,很多士大夫受我大宋皇恩這麼多年,一點兒恩惠就被人收買了去!”廣信侯趙朔黯然歎道。他與樂清揚均是趙昺心腹,三人相約來練劍,本來就存了甩開眾人秘密商議的心思。此刻周圍已經無閑雜人物,有些話也可以直接了。
“士大夫也不是全忘記了大宋皇恩,隻是文相多年來借手更改吏治,把能為陛下盡心的職位都頒給了他的心腹。那些不讀詩書,心無忠義的扶犁黑手一旦執掌權柄,自然時刻不忘給他們權柄之人。奴婢的師父這些年在外替陛下經營,也受了他們不少氣呢!”太監樂清揚難得的是不貪功,一邊替士大夫們好話,一邊把自己的師父唐影捧到了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