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反就趁早,我不瞞你,南邊的情況我打聽過,對待起義、投誠還有俘虜的區別很大。咱們現在反了,還能算起義,像白旭他們那樣混個校尉不成問題!”李諒把身體向元繼祖跟前湊了湊,俯在他耳邊聲嘀咕道。
破虜軍那邊推行平等之政,對各民族一視同仁,這點對李諒很有誘惑力。幫大元作戰,最後充其量不過是被歸為漢官,官職爬得再高,也要受蒙古人欺負。子女和家產被蒙古人搶了,都不能找地方告。但到了大宋那邊,則不會有人再問你出身,色目人搶了漢人要判罪,漢人搶了色目人照樣得吃板子、蹲大牢。
“起義,就憑你?”元繼祖從鼻孔裏冷笑了一聲,望著李諒,如同望著一個怪物般問道。
李諒受不了元繼祖那種輕蔑的眼神,一骨碌身體爬了起來,不滿地申辯:“怎麼?完顏靖遠、白旭他們幾個都不是漢人。武忠,李直,還有楊曉榮、李興還不都跟大元幹過,文大人對他們怎麼樣,你我都知道!”
“你也不看看你那雙手,殺過多少南人,你自己數得清楚麼?”元繼祖冷笑著道,“那邊對手上有血的人怎麼算,你知道麼?兄弟,醒醒吧,就憑我們以前幹的那些事情,功過相抵後,文大人縱使饒你不死,也得讓你下礦井挖媒去,一輩子不見日!”(今三個時後為正版訂閱者而兩更)
“這?”李諒楞住了,伸出粗糙的手來擺在眼前,反複端詳。在一條條被刀柄磨粗了的掌紋間,血跡隱約可見。那都是南方漢人的血,有軍人,也有百姓,有成年男子,也有老弱婦孺。
一時間,他覺得自己這雙手沾滿了罪孽,即便把眼前這條溪水抽幹了來洗,也洗不清其上的血痕。
“兄弟,既然種了孽因,就要承受惡果。想想咱們在福建是如何向江裏拋毒屍吧!”元繼祖歎息著,從草叢裏爬起來,站在李諒身邊道。
“可,可……”李諒的麵色一瞬間衰敗了下去,就仿佛一個落榜後的窮書生,目光裏已經沒有了生命的顏色。這全是我的錯麼?是大汗下的令,是達春下的令啊?無數個聲音在他心裏狂喊。
“兄弟,別亂想了,這是命!”元繼祖不忍見李諒如此失落,從親兵手裏接過一塊剛烤熟的馬肉,塞到他手裏,道:“先湊合著吃些肉吧,一會若過了集鎮,我派人給你“找”些酒來。醉了,就不煩惱了!醉了,就把一切全忘了!”
“把一切全忘了?”李諒抓著馬肉,卻無法向嘴裏塞。馬肉上那絲絲縷縷的血津順著他的手指,和著烤出來的油一同流下,滴滴答答地落在草尖上,留下點點斑斑黑色印記。
“乒!”遠處傳來一聲號炮,嚇得李諒一哆嗦,把肉扔到了地上。刹那間,生存的**重新喚醒了他的理智。瞬間,他仿佛又變回了原來的自己,三步兩步跑到戰馬旁,躍上去,從馬鞍下抽出了雪亮的彎刀。
“敵襲,敵襲……!”四下裏,飯剛做好,還沒來得及向口裏塞的探馬赤軍士兵緊張地喊。
“上馬,上馬,不要亂,保持隊形,保持隊形!”李諒高舉著彎刀,往來馳騁。不斷將亂跑的士兵用戰馬兜回本隊。
敵情不明,四處亂竄隻有死路一條。大多數探馬赤軍士卒明白這個道理,扔下吃食,上馬拔刀。一部分四處亂跑的,或被自家將領嚴肅了軍紀,或被突來的冷箭釘翻在河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