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車 (三 上)(2 / 2)

前方負責打探敵情的斥候,從早晨派出去後,至今未回。

派往後方聯係糧草供應的兩組騎兵,也消失在深山裏。

左右策應的李英部和武忠部,不知道目前走到了什麼地方。約定前來會戰的王積翁,也沒有半點兒消息。

比頁特密實更猶豫的新附軍將領張鎮孫。

頭上的箭毒已經蔓延,整個兒臉向熟了一樣燙。

在廣州的日日夜夜,都出現在眼前。

眼看著,得了廣州,又丟了廣州,城頭變幻著戰旗。

元軍第一次進攻廣州。

廣東經略使徐直諒帶領大夥投降,派梁雄飛去接洽。阿爾哈雅任命梁雄飛為廣南東路招討使,讓宋人自相殘殺。

後來,徐直諒好像又後悔了,派將領阻攔梁雄飛南下。

權通判李性道、摧鋒軍將黃俊領兵拒雄飛於石門。李性道臨陣投降,黃俊戰敗。徐直諒棄城而逃。

梁雄飛入廣州,意氣指使,給每個人封官。黃俊不肯當官,被殺。

趙溍和民軍領熊飛攻梁雄飛於廣州,雄飛遁,眾人殺李性道,廣州第一次光複。

元軍再次進攻廣州,宋江西製置使趙溍棄廣州遁,副使方興亦跑了,不知道去向。元軍入城,屠城一日。

隨後,元軍主力因內亂北返。

自己,當時是廣東製置使吧,帶兵第二次光複廣州。入城的時候,百姓臉上的神色已經麻木,沒有一點高興的表情。

去年,達春帶領幾十萬兵馬合圍廣州,自己隻好降了,為了廣州不再被蹂躪,也為了家中的老婆孩子。

達春拆毀了廣州城,將所有守軍變成了新附軍。

然後,達春扣留了將領們的家屬,讓他們隨著頁特密實去征戰。

一切都過去了啊,張鎮孫迷迷糊糊地想到。當時,自己還設想過,如果大宋主力能再次來到廣州,如何裏應外合呢!

沒想到,這麼快就結束了,如果後人書寫曆史,自己光複廣州之功,和不戰而降之過,哪個更大呢。

還是蒙古人得了下,授予自己一個封號,獎勵自己戰死在邵武?

人生有時候,真的很諷刺。

擔架停了停,在一條寬闊的溪水邊停住了腳步。幾個親兵打來冷水,沾潤毛巾,輕輕地覆在張鎮孫臉上。

“到哪了?”張鎮孫蠕動著滿是水泡的嘴唇,低聲問道。

“不清楚,前邊有兩條溪流,交彙在一起。”,親兵雷動低聲回答,他是張鎮孫的貼身侍衛,眼看著張鎮孫走向死亡,他的心裏痛如刀絞。

時間已經又是傍晚,這一,大軍沒走多遠。

前方道路在溪流交彙處再次變窄,河灘上土地鬆軟,不適合騎兵快移動,士兵們都不想走了。

張鎮孫在親兵的攙扶下,掙紮著在擔架上直起半個身子,四下環視,夕陽已經染紅了空。紅彤彤的雲層,低低地壓在山間的林稍上。

這個地方他知道,幾年前曾經來過。

今早路過的城市叫建寧。頁特密實不肯在那裏把自己放下。上午走的是三溪交彙處,地勢平坦易行。此時,側麵那個坎子叫蜈蚣嶺,是七台山的延伸點……

大軍左側是梅溪,前方是黃水……

“雷動,快去稟告頁特密實將軍,此地停不得!”張鎮孫突然清醒,大聲喊道,“快去,告訴頁特密實將軍,此地看似甚為平坦,距離溪水不遠,是個理想的紮營之所。但文丞相從來不按規矩交戰,如果占據了側方的山梁,居高臨下將那種鐵彈丸丟過來,居高臨下…..”

張鎮孫突然停住了口。

雷動和幾個親兵望著他,他也看著雷動。

“雷動,如果活著回去,把我的頭葬在白雲山上。替我在白雲觀捐個門坎,供人踐踏,贖我獻城之罪……”張鎮孫重重地倒在了擔架上,拉著親兵的手,喘息著。

血順著他的嘴角湧了出來。

側麵山梁上突然有火光一閃,十幾枚彈丸呼嘯著打進正在紮營的隊伍中間,四下炸開,登時在地上放倒了一片。

張鎮孫頭一歪,閉上了雙眼。

更多的炮彈落下來,落入蒙古人的戰馬中間,炸起滾滾煙塵。

解釋一下:酒徒的《血之神諭》已經出版,本月在鮮網售。那本書寫在本書之前,是酒徒試圖改變風格的一種嚐試。

、關於剃頭,並非參考軍事大片。而是,選自人民解放軍訓練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