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擊炮的圖紙被翻了過去,黃崖洞兵工場的重大明,腳踏土機床的圖紙被放到了一邊。文祥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夢中那些兵工廠引以為自豪的東西,一一被諸將堆到了案角。
畢竟,他們沒和我做一樣的夢,估計,還不知道火炮為何物吧。大宋右丞相苦笑,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拉出去,讓趙時賞衝著他們的腦袋狠狠地砸一下。可惜,趙時賞已經不在了,他的人頭,至今還掛在贛州城牆上!
就在他即將崩潰的時刻,終於聽到了一聲般的回應,書吏蕭資拿著一張圖紙,興衝衝地叫了起來,“這個我認識,知道有人會做”。
“是麼”,文祥心中一喜,如溺水之人見到稻草般,迫不急待的衝過去,從簫資手中接過圖紙。
那是一張簡易地雷的製造示意圖。這種土地雷的製造過程極其簡單,不過是一個石頭雕成的罐子,塞些火藥,裝上簡易引火裝置。擊時還需要有人專門去拉引信,屬於民兵專用的抗日產品,黃崖洞兵工廠隻把這種東西作為給地方遊擊隊培訓技術人才的示範品,從來沒功夫生產它。
簫資接下來的話,讓文祥的夢想徹底破滅。“這是火流星,守城時用得著,裏邊放上巴豆,砒霜,還有火藥,點燃了用繩子甩出去。據很厲害,失傳多年了呢”。
“噢”,諸將恍然大悟,佩服地對著簫資連連點頭,到底是丞相身邊的人,懂得就是多。
文祥突然感到倦,想睡去,永遠不醒。沒希望了,大夥估計連《夢溪筆談》都沒看過。夢裏的文忠在少年時,曾經過,中國自古以來,技術明得多,普及得少。對照現在的情形來看,果不其然。
“也許,這個能用,如果用精鋼做弓,好像比神臂弓還強橫些,並且,現在我們也沒有製弓的那六種材料”,一個聲音從人群中傳來,聽在文祥耳朵裏,如同梵唱。是杜滸,這個跟隨了文祥多年的世家子弟終於從一大堆圖紙中翻出一張,指點著道。那是文忠記憶中的一種弩,文忠在中央大學學習機械時,根據秦弩和歐洲弩的優點綜合設計而成。本來想作為一種打獵用具生產出來賣給鄉民,沒等他的願望達成,日寇大舉入侵,這個圖紙就此擱置。前些日子文祥瘋狂畫圖,不心把它也描了出來。
歐洲弩以鋼為臂,有罩門,無銅廓。易上弦而不易擊。結合中國弩箭工藝中的扳機技術後,比起宋時用的弩,的確是個技術上質的飛越。
“我們到哪裏弄鋼啊,現在,弟兄們手裏,連刀都找不齊”,潭州義軍領張唐甕聲甕氣的回答,再次打斷了文祥的美夢。他得全是實情,空坑潰敗後,各部殘軍在這裏,要錢沒錢,要糧沒糧,像張唐麾下這種義軍,空有一腔報國熱情,連精鐵打造的武器和鎧甲都湊不齊,更不用鋼。
“臨上山時,山下的幾個棄家逃難的大夥送了我們些帶不走的粗重,一會我帶人去翻翻,應該有些大件的鐵器,我本來打算用來給弟兄們打矛的,不如先借用一下。如果能做出好的弩箭來,遇上敵軍騎兵,也不至於束手無策”。兵部侍郎鄒洬大聲道,連連向大家使眼色,恨不得把所有人的嘴巴捂住,讓他們不再出聲。他真心想試試製造弩箭的可能,他不想讓文祥心中滅了興宋的希望。
“試試吧,反正我們在嶺中還要呆上些日子,等待失散的弟兄們上山。趁這個機會,整頓一下旗鼓”,吳希奭第一個領會了鄒洬的意思,硬擠出一幅歡顏,笑著補充。隻要文祥醒來,一切就有了希望。至於參照這些圖紙打些機關,就算為丞相解憂的一種方式吧。反正無論成不成,都可以分散下文大人的心,讓他暫時忘記亡妻喪子之痛。
受丞相大人恢複神誌這一喜訊的鼓舞,大夥你一言,我一語,議論到後半夜才各自散去。議論的結果就是,文丞相弄清楚了目前己部所麵臨的困境,再次陷入了沉思。幾百張圖紙中,杜滸和劉子俊挑出了三樣遙遠的將來可能裝備的利器,鋼弩,火流星和大號突火槍(土炮)。這還是在書吏簫資和兵部侍郎鄒洬的一再暗示之下,怕丞相大人因失望過度而瘋病複,特意給文祥留下的麵子。
至於什麼時候能真正裝備這些神兵,誰都知道,根本沒有指望。大宋軍器監早已和臨安城一塊投降了北元,這些東西,想想可以,造不出來。
豆大的油燈,在黎明前黑暗中挑動。油燈下,是文祥那雙不甘心的眼睛。帳篷外,曉風在林稍間拂過,沙沙,沙沙,聲聲急,聲聲催人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