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元，對於世世代代為農的莊稼人來說，可不是一筆小數目，需要往地裏砸多少汗珠子啊！小闖正悶頭蹲著，從裏屋跑出了歡快的妹妹小苗，一手拉著哥哥撒嬌道：“哥，我要一個發卡！”小闖拍了拍妹妹紅紅的臉蛋，說話的語氣，在瞬間變得柔和起來：“好，好，哥給你買。”無憂無慮的小苗，得到了哥哥的許諾，開心的小臉，立刻泛起暖暖的春意。她蹦蹦跳跳的圍著小闖，唱著笑著。小闖也被小妹的情緒感染了，他真希望，妹妹能永遠這樣的快樂下去。母親抬起頭，看了一眼小妹，溫柔的說道：“小苗乖，到裏屋玩去。”馬上就要戴上發卡了，小苗便不再吵鬧。依舊是一副開心的模樣，屁顛屁顛的鑽進了裏屋。看著小妹一蹦一跳的離開，小闖隻覺得一陣心酸。小小的發卡，在城裏人眼中，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物件，可在妹妹心裏，卻成了盼望已久的願望，甚至能夠讓她一瞬之間，變得如此的開心乖巧！貧窮，難道就意味著如此的卑微嗎？小闖的心口，像是被突然堵住了，一陣陣的煩亂。想想老父親受的窩囊氣，再看看柳萬福的囂張氣焰，心裏燃起的熱浪，一股腦兒的潑灑了出來。屋裏沉悶的氣氛一下子被打破了。“爸！媽！兒子已經大了，有手有腳的，愁啥？二老不要犯愁。”兒子的三言兩語，像荒原上的點點星火，無意間，竟把父親掖在心裏多年的炮撚子給點著了。“兒子，鬧騰鬧騰也好，指不定還能把柳萬福那龜孫子趕下去呢！老爸支持你！”父子倆一唱一和的仔細合計起來，聲音還越說越大，情緒更是一節勝似一節的激昂。看著他們的興奮勁，母親知道再說啥，也不管用了，她便合衣倒在炕上，麵朝裏躺著，無奈的聽著父子倆一時興起的高談闊論。直到深夜，激動的父子倆才肯睡下。屋裏一片漆黑。母親並沒有睡著，老人眼睛睜得大大的，直直的盯著天花板。這個山外嫁過來的女人，循規蹈矩了一輩子，丈夫和孩子，就是她生命的全部。她隻想著，和丈夫孩子平平安安的渡過此生。此外，再無其他的奢望了。可今晚，她一想起兒子放在炕頭的一遝子錢，心裏便有些惶恐不安。自古以來，借來的錢，好花卻難還！似乎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又好像要有什麼災難來臨，她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心煩，最後不由得坐了起來。“李子，咱把錢還給銀行吧，那錢不好花啊！咱不參合這檔子混事了！”母親剛把憋在心裏的話說完，父親沉悶的語氣夾雜著一絲厭煩，在黑暗中傳來：“死老婆子，你懂個啥，還不趕快睡覺？老爺們的事你就不要瞎操心了！”說罷，老李很不樂意的咳嗽了一下，鼻孔裏“哼”了一聲，還使勁揪了揪被子，似乎暗示著某種不可忽視的權威。母親歎了一口氣，沒有再說話，無力的倒下了。屋外，不時還傳來淩亂的犬吠之聲，一家人漸漸進入夢鄉。梁家灣拳頭大一個小山村，李小闖前腳剛進家門，後腳就有“好事者”一路小跑給柳萬福報了信。老村長聞聽此事，立刻拍著大腿嚷嚷起來。“小兔崽子，外麵窮逛了幾年，翅膀變硬了。哼！老子倒要看看你小子有多大能耐！”罵罵咧咧之後，柳萬福心裏壓根就沒當回事。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李小闖和父親不聲不響出了門，兩人分頭找了幾個本家，挨家挨戶開始送錢。每戶按人頭計算，每人三百元。這營生辦得痛快利索。不消兩個時辰，便把錢分發到每家人的手中。本來嘛，不費力氣的錢，自個兒送上門來，豈有不歡迎的道理。錢會說話，大家夥得了人家好處，個個點頭滿口應承下來。十萬元就這樣送了人，父子倆相約幾個在村裏有威望的本家來到飯館，熱熱鬧鬧喝起酒來。村委會幹事小劉也得到這筆錢。口頭上“嘻嘻哈哈”答應之後，便三步並作兩步來到了柳萬福家，將事情前前後後述說了一遍。此時此刻，老村長才慌了起來。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小子出手竟這樣大方，不由得倒吸一口氣。眼看就要選舉了，半路上卻殺出個程咬金。看來自己也得破費幾兩銀子，但需要多少呢？柳萬福陷入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