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婉香用一種溫和的聲調開口:“你的養父……殺死了我的爸爸。抱歉我實在不能用感恩的心態,來麵對他。”
玉如萱低下目光,任憑著強大的痛楚吞噬她的整顆心髒。好半天她才抬起頭來,問:“所以……你一早就是有預謀地接近我,對嗎?”
殷雨霽頗有些驚訝地看著玉如萱低下眼睛微微咬緊牙關的樣子,瞬間動容。那樣的表情,是否可以叫做泫然欲泣?她伸出手,輕輕地握住指頭,希望可以用自己的溫度平複她難過的心靈。
紀婉香看著麵前相互扶持的景象,歎一口氣,語調哀傷地說:“我認識你的時候,並不知道你是玉旺達的養女,在知道這個事實後,我也一度難過糾結。隻是我沒有料到,羅逸普居然才是他的親生兒子……我不也曾想到,你會為了小殷,跟逸普談戀愛。謝謝你們讓我感受到了真摯的友誼,讓我看到願意交換對方人生的知己。我很抱歉利用了小殷跟我同樣接種過卡介疫苗的事擾亂警方視線,也很遺憾最終傷害了小萱。隻是,從我決定為父親報仇的那一刻起,我已經注定不能擁有平凡人的幸福。”
門口的程小雨躊躇半晌,終於深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自言自語說:“拚了。”
之後,她一頭衝進病房:“既然殷小姐已經醒來,紀小姐也跟姐妹聊的差不多了,我們要帶二位回警局去錄口供了。”
殷雨霽拍了拍玉如萱手背,不慢不緊地下了床。
紀婉香苦笑一下,語氣輕柔地說:“沒問題,我願意合作。”
玉如萱沒有跟上,雙腳仿佛灌了鉛一般,邁不開步子。待兩位姐妹與幾位警員漸行漸遠,她終於開口:“師姐,我想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紀婉香轉頭凝視,再踟躕,終於喃聲突出幾個小字:“從來真心相待,奈何命運弄人。”
信與義,往往不能兩全。
離去的小姐妹看不到,在她背影放遠後,一位舊日相識踏進了房間。
玉如萱帶著些許驚訝招呼道:“金少卿,你來看殷殷嗎?”
男子簡單地“嗯”一聲,輕言細語地問:“她……去哪裏了?”
“你來晚了,她已經跟警方去錄口供了。”
“哦……其實這束花……是打算送給你的。”
金少卿將一籃勿忘我交到玉如萱手裏,又將帶來的鮮果放到床頭櫃台麵:“這袋水果……也送給你吧。”
他的潛台詞,水果才是原本打算送給殷雨霽的。
“謝謝,我很喜歡紫色,橘子……也不錯。”
金少卿不好意思地笑起來,靦腆而溫雅:“你要回家嗎?我送你。”
玉如萱默然地點頭,接受了他的好意。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走廊另一邊,心胸外科的病房裏,何年希被Huse手機裏的照片弄到淚濕枕畔。
“這些都是他曾經拍給你的。洗出來的照片被我燒掉了,隻留了電子版。”
屏幕上的星雲圖,形態各異,姿色萬千。任是誰都能看出,拍攝者對接受者滿滿的愛意。
“Daniel……”何年希低低吟著那個名字,此時此刻,眼前愈發模糊的圖片與腦海深處那個陽光的大男孩重合在一起,形成一個統一的影像。
她轉頭,看到兩個糊成一團的人頭。雖然看不清五官,但她仍清楚地知曉那是誰。“Sam,Jayden,不要為我難過,我隻是,去見Daniel去了。”
她微弱的氣息逐漸平伏下去,到最後,隻剩下儀器尖叫的聲音。
“醫生,叫醫生!”唐亦琛猛然轉身,高聲呼喊。
“沒用的。”顧夏陽無聲地心痛著。男兒有淚不輕彈,這位英勇帥氣的飛機師,在心情溫度驟然下降到零時,雙眸依舊沒有溢出水花。
門外的警員已經人齊。唐婠月抬眼看一下李柏翹,柔聲細語:“我想,我沒有必要為她屍檢了吧。”
那個名字裏帶著希望的女子,靈魂與窗外射來的月光一起,到了無人知曉的境地。
今夜又是一個不眠夜。案件明明會在今夜結束,然而A team組員們的情緒卻難以輕鬆。
父母與孩子取名,總是希望好的字能帶給他們好的命運。然而這世上的事,和願望的沒有幾件,意外的無數。上天往往給人們開大大小小的玩笑,叫達者未必能達彼岸,叫明者卻等不到前路的一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