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這個人,直爽,好打交道,還有能力,一個好漢三個幫,你懂嗎?算了,我也不求你了,你這個思想太勢利。”張宏宇道。
“我勢利?你和公安的同誌交朋友,不會是因為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找人家給你擦屁股吧?”鄭麗麗說道。
“你,你整天都想些什麼啊?剛結婚那會兒,你說你是個多單純、多溫柔的女人,怎麼現在思想這麼複雜呢?”張宏宇發愁的說。
“我現在怎麼了?不一直待人接物都像春天般溫暖嘛!”鄭麗麗說道。
“那您是不是也溫暖我一下,我都好久沒有感受過你的溫度了。”張宏宇走近鄭麗麗,摟著她的腰說。
鄭麗麗看著嬉皮笑臉的張宏宇,想到兩人夫妻間的那點兒事兒,不屑的說:“你到是感受了,跟個體溫計似的,兩分鍾就測好了,然後倒頭就睡。”
張宏宇不好意思的撓著頭,臉紅著說:“這不是自從生了孩子,咱倆親近的少,我激動嘛,多點兒就和諧了。”
鄭麗麗斜楞了張宏宇一眼,沒說話,轉身陪孩子去了。
張宏宇朋友很少,也沒有和別人交流過夫妻間的事兒,一是羞於啟齒,二是覺得這個不雅。曾幾何時,這個高大健朗,自命風流倜儻的天之驕子,獨自陶醉在自己的遠大誌向中,但時間卻讓他不知不覺成了家庭生活中的侏儒,一個精神上四麵楚歌的巨人。
張宏宇對自己的家庭生活沒有太多不滿,事業上的充實讓他沒工夫耽擱在家庭瑣事中,他也絲毫沒有察覺鄭麗麗有什麼不妥之處,相反,他還經常自責,怪自己結婚之後沒有時間陪妻子、孩子。
鄭麗麗隻有逢年過節對張宏宇態度好一些,這種時間點兒上,她盡情享受著廠長夫人、區長夫人的尊貴身份,聽著來訪客人對她的讚美,接受著“友人”的禮物。
鄭麗麗思考過自己同丈夫的關係,結婚越久,她就越離不開張宏宇帶給她的優越感,她小心謹慎的保持著同陳誌強的情人關係,既離不開情人間火花四射的激情,又不想同丈夫貌合神離。鄭麗麗糾結著、迷亂著,她不知作何取舍,也不能作何取舍,隻能走一步說一步了,至少現在的她,所有的一切都令人羨慕。
紡織廠的機器日夜不停的響著,廠裏的進口設備越來越多了,工人們期待著這些機器能夠給他們帶來更大的效益,提高更多的收入,不知疲倦的上班、吃飯、睡覺,兩點一線的像工蟻般辛勤勞作著。廠裏的自行車車棚已經不夠用了,從庫房裏被清退出來的周正平,正百無聊賴的看著車棚,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和幾個老同誌輪班兒來車棚的小屋裏睡覺,看看門,快五十的人了,一下子被搞的像個老頭似的,精神頹廢的跟路過門口的上下班兒職工打著招呼。
周正平懷念馬紅玉還在的時候,自己這個主任做的風生水起,上班也有人伺候打飯、洗衣服,午休的時候還有馬紅玉陪床。後來,偷布的事兒越來越沒法兒幹了,自己好不容易求著大慶,到張彤承包的工人俱樂部打個零工,可是好景不長,工人俱樂部也轉給別人承包了。
周正平回憶著許健來庫房調查工作的時候自己說的話:“我是紡織廠的老職工了,幹了快三十年了,絕對是為了廠子鞠躬盡瘁的,累啊。”
許健聽後說:“您這樣的老職工,廠裏必須妥善安置,這樣吧,待遇不變,我給您安排個清閑點兒的活兒,以後不用這麼操勞,可以回家多抱抱孫子。”
“謝謝領導,謝謝領導。”周正平笑著說。
“去後勤吧,咱們職工車棚最近總有人反映丟自行車,去那裏吧,你是個老同誌了,覺悟一定要有,革命工作不分高低貴賤。”許健臉上帶著比周正平更加和煦的笑容說。
周正平就這樣從庫房主任變成了看車棚的老大爺,他聽說馬紅玉現在成了港商的秘書,心裏就更加膩歪了,經過一番思想鬥爭之後,他豁著老臉到醫院找到了表妹郝愛霞。
“表哥?你真是怎麼了?病了?你看你,都不會笑了。”郝愛霞看著走進她辦公室的周正平說道。
“你還不知道吧?我被廠長發配去看車棚了,丟人啊,實在是沒臉見人。”周正平唉聲歎氣的說。
“我聽說了,人家廠長對你不錯呢,給你主任的待遇,幹著這麼清閑的差事,有什麼不好的?”郝愛霞發表著不同意見說。
“我還不到五十呢,整天跟一幫快退休的老頭兒們在一起呆著,我心裏別扭。”周正平說道。
“拿我給你開點兒藥,你回去吃了試試,要是不見好你再來找我。”郝愛霞平靜的說道。
“愛霞!我這麼些年頭一次求到你,你就不能嚴肅點兒?”周正平有些難過的說。
“你這個狀態在精神上屬於抑鬱,也是一種病,該吃藥就要吃藥。”郝愛霞嚴肅的說。
“你能不能找誌學幫我說說情,給我換個地方不行麼?廠裏那麼多科室,哪個不養十幾個閑人?多我一個也不多,你就幫幫我唄。”周正平直言請求道。
郝愛霞原本同小春紅約好去百貨大樓買毛線,周正平來之前,她正琢磨著給兒子織件兒什麼款式的新毛衣,被周正平猛一打亂思緒,心裏有些不快,聽著他磨嘰,嘴上不滿的說:“誌學現在去了建設局,不在工業局了,根本說不上話,再說了,現在的廠長是工業廳下來的,給不給誌學麵子都不一定,他要是真去了,再碰一鼻子灰,你的下場估計更慘,你可考慮清楚。”
周正平看他這個表妹也指望不上,悻悻的離去了。他走在回家的路上,仔細思考著自己以後想幹什麼,就算有人幫自己跟廠長說了好話,自己又能怎麼樣?一樣是那這麼些工資在廠裏耗著,與其這樣,不如正大光明找個小買賣幹,可是想來想去,周正平也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麼,能幹什麼,別人都是走一步看三步,為什麼自己現在的境況連一步都不知道往哪裏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