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廠長軼事(1 / 3)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大慶三人的試用期結束了,大慶拿著120塊試用期工資,激動的不知道該往哪裏放。100塊拿回家交給老爹,20塊自己留著用,大慶暗自打定了主意。100塊錢差不多是這個年代一個農村家庭多半年的收入了,大慶為自己能在三個月掙120塊而深深自豪著。

“大慶,走,喊上你媳婦兒,我請你們去惠風樓吃飯去!”強子喜滋滋的喊道。

“惠風樓?乖乖的!我早就聽說過這地方了,聽說國家領導人都表揚過那裏的廚子……那就吃大戶去?”大慶聽後,也不跟強子推脫,接話道。

強子家是十裏八鄉出了名的好光景。大慶有次和小花發誓說:等他倆結婚的時候,一定抱個大彩電給有財叔做彩禮,讓有財叔風風光光的顯擺一下。小花聽了說:據他爹講,強子家那個黑白電視花了一千多塊呢,買個彩電還不貴得嚇死人?買回去不當吃不當喝,以後還要不要過日子了?而且就算咱攢夠錢了,也找不來電視機票啊。大慶機靈的改變了誓言:那就買輛永久牌加重自行車!這個電視機事件在大慶這個一心想靠雙手致富,不怕苦不怕累,什麼都肯幹的傲嬌之心上狠狠紮了一針,這一針注入的有痛苦,但更多的是迷茫,是對如實實現想象中遙不可及的幸福生活的迷茫。

惠風樓是一棟五層的寶塔式建築,東湖省的文化專家們按照曆史上記載的位置,按照考古出土的文獻資料記載的結構,重新組織建築單位在原址上翻蓋了它,改革開放以後,為了讓這個仿古建築發揮更大的作用,陽江市政府邀請全國著名的建築設計師,在惠風樓的外圍設計了一個單層環形的聯排仿古宮殿,起名和暢居。這個一塔一環殿的建築以傳統的惠風樓命名,轉型成了陽江最大的國營飯店。這裏有幾道名菜全國聞名,不但來過中央領導,甚至還接待過外賓。

強子這仨月總聽一些城裏的正式工吹噓:惠風樓怎麼怎麼牛,自己的哪個當官的親戚總去,什麼什麼的。

三人換上了自己感覺最得體的衣服,梳洗打扮了一番之後,坐上了去往惠風樓的公交車,但到了之後就真有點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了。強子故作鎮定的跟服務員點著菜:“來四個你們的特色菜,兩葷兩素最好,再來一瓶陽江大曲,快點上吧。”

“你去收銀台交錢吧,交完錢把單子給我.”服務員扭頭邊離去邊說。

強子這才知道這國營大飯店要先結帳後吃飯,隻好自討沒趣的去交錢了。四個菜、一瓶酒花了八塊五,大慶和小花都暗自乍舌。

“強子,以後咱可不來了,再有錢也經不住這麼花呀。”大慶對吃大戶這個想法心有愧疚的說。

“以後再說以後,咱們先享受享受,長長見識,省得那幫正式工總狗眼看人低!”強子驕傲並不無憤慨的說。

大慶坐在惠風樓五層的窗邊,遠眺著陽江奔湧而去的壯闊豪邁,近賞著惠風樓裏古香古色的桌案陳設,不禁暗想:古代的皇帝出行,路上吃個飯也不過如此吧?

三人正好奇的看著服務員端上的盤子時,強子的表情突然變了,不可思議的神態像觸了電一樣,大慶順著強子的目光看去,也不自覺地電了一下。一個姑娘,不,一個“仙女”朝著他們這桌的方向走來,隻見那粉色的毛衣開衫裏一件帶著蕾絲花邊的白襯衣,淺灰色的女式西褲下一雙精致的半高跟皮鞋,這都不算什麼,這身時尚的裝扮之上是一張傾國傾城的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照的所有人都暗淡無光,細膩的皮膚就像緞子一樣光滑,一頭剛剛過肩的烏黑長發映襯得她的皮膚更加白皙,微笑的表情尤為凸顯出她那藝術品般的五官。“仙女”也就不過如此吧,大慶心裏想著。

“哼!”短促而有力的一個和聲在仙女經過大慶他們桌邊的時候發了出來。這聲音是“仙女”和小花同時發出的,警告的對象略有不同罷了:“仙女”是對兩人“流氓”式的“注目禮”表達不滿;小花則要簡單的多,就是警告大慶別總看不該看的。

哼聲並沒有完全阻止兩人的目光,真正讓兩人目光完全回避的是向“仙女”迎過來的紡織廠廠長武誌學。他們怕,真的怕,怕這來長見識的一頓飯和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口中的“資產階級作風”沾邊。怕剛剛的“注目禮”被廠長發現。畢竟他們仨都剛過試用期,離心中向往的吃商品糧的正式工還差著十萬八千裏。

其實他們想多了,他們認識廠長,廠長可不認識他們幾個破臨時工。武誌學請的“仙女”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人物。“仙女”名叫王楠,是北京紡織學院剛畢業的大學生。

(評書上總說:花開兩朵,各表一枝。我們的故事也要一個人一個人的講。)

武廠長66年清華畢業,今年40歲,在紡織廠工作了近二十年,其中辛酸苦辣冷暖自知,文革結束他後被任命為紡織廠黨高官兼廠長,懷著一個振興社會主義工業事業的雄心,他將紡織廠的規模和產量年年提高,深受市領導和工業局領導的重視。他深知改革、開放、搞活這幾年來給他們廠帶來的改變,但他也知道廠子效益雖好卻又問題多多。很多時候他想大刀闊斧的改革,無奈沉屙難愈,一個小試點還沒搞好,就引發一堆問題和矛盾。消沉的時候又會想趁這幾年形勢還好,自己弄點好處,再找找關係去工業局幹個副局長也不錯。

武廠長喜歡跳舞,夏天時候最愛在紡織廠的工人禮堂組織消夏舞會,起初是為了鍛煉身體,豐富職工文化生活,後來很多女幹部和女職工都搶著給他當舞伴,舞跳得多了,流言蜚語也慢慢多了。他並非沒有耳聞,但他懂“清者自清,流言止於智者”的道理,也沒太在意這些事。直到有一天妻子郝愛霞跟他大吵一架,又要分居,又鬧離婚,他才感到事態嚴重。

郝愛霞是廠辦醫院的院長兼計劃生育委員會主任,計劃生育開展以來,流產手術和結紮手術成了醫院最重要的工作之一。武廠長為了支持妻子的工作,率先做了男性輸精管結紮。這件事情也讓郝愛霞感動不已,畢竟絕大多數男性都接受不了這個事情。廠長與廠長夫人是紡織廠連續6年的模範夫妻,家門口掛著的“五好家庭”的紅牌子更讓郝愛霞深愛自己的男人。跳舞是兩口子的共同愛好,工作上互相幫助,下了班步入舞池出雙入對。那時紡織廠的女工經常說自己丈夫的一句話就是:“你也學學人家武廠長,又能幹,又疼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