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多次暗暗告誡過自己一定要做一個純潔的人,脫離淫邪思想的人。特別是從我讀婦科研究生的時候開始,這種高尚的理想一直伴隨著我。與此同時,我還時常對嶽紅波的齷齪思想進行堅決的抵製並作無情的鬥爭。

其實有一點隻有我自己知道——我很佩服他。佩服他的膽量、佩服他勾引女人的手段。

所以我經常鄙夷自己——你怎麼這麼虛偽呢?

可是,對於那次向導師和師母下跪的事情,我卻一直不認為是自己虛偽、矯情的表演。因為我在整個讀書階段從來沒有過像讀研後這樣與老師近距離的交往和接觸。

自從那天得知了嶽紅波的選擇後我很失落。我們在一起生活了三年的時間他居然從來沒有對我透露過他的這個想法。那天晚上回到寢室後我一句話都沒有同他講。

“怎麼?生氣啦?”他主動與我搭話。

“你沒有把我當朋友。”我悶悶地回答。

“我也是才決定的。”他看著我說,“我一直在想,自己究竟是不是適合婦產科的工作呢?因為我實在不能克製自己的情欲。”

我的心情頓時好了許多:“還算你小子有自知之明。”

“我今後當藥販子,你還得多幫幫我啊。”他隨即過來與我套近乎。

“我可沒那個權力。對了,你開醫藥公司,有那麼多的本錢嗎?”我疑惑地問他。

“我的父母會支持我的。”他淡淡地說。

“你父母究竟是做什麼的?”我問。

他“哈哈“大笑了起來:“幾年了,你可是第一次問我這個事情。你是不是一直認為他們很有錢?”

“是啊。你看你的穿著、打扮,抽的煙的牌子。這就可以說明一切了啊。”我笑著回答說。

“這說明不了什麼。我的父親僅僅是一個縣級的小局長而已。有點小錢,煙嘛,都是別人送給他的。”他抽出一支煙,點上後說,“不說這個了。最近一段時間來,我認真地對藥品行業做了個調查。其實開一個醫藥公司花不了多少錢。最關鍵的是以後的銷售。”

我說我不懂那東西也對那東西不感興趣。他說你以後會感興趣的,說完後還朝我笑了笑。

“不會。”我堅決地回答。

“除非你對錢不感興趣、對漂亮的女人不感興趣。”他說完就跑到了自己的床上去了。

“你什麼意思?”我問他。

“睡覺!這事以後再說。你今天感動了我。”他在床上翻了個身。

我知道他指的是我下跪的事情。我頓時有些無地自容。

當時沒有想到他的話在我以後的從醫生涯中完全得到了驗證。我講自己的這段經曆的目的本來是想找到自己後來蛻變的具體原因。但是我卻發現自己越是努力地去尋找就越加地混亂。

研究生畢業典禮後的第二天曹小月就和我一起到江南醫科大學附屬醫院去報到了。醫院人事處的處長親自來接見了我們,還對我們說了一大推鼓勵的話。從人事處出來後曹小月對我說著都是導師的麵子,我連聲說“那是”。

隨後我們就去了婦產科病房。

我和她都很熟悉這個科室。從我們進入研究生學習開始,這個地方就是我們常來的地方。我們曾經還以準醫生的身份在這裏呆了很長一段時間。從科室主任到一般的護士我們都很熟悉。

婦產科主任姓黃。是一位作風潑辣的中年婦女。

“歡迎你們到我們這裏來工作。”黃主任對我們說。

“還請多關照。”我們連聲說。我感覺自己就像到了日本。

“你們都是歐陽校長的高徒,以前也一直在我們科室實習。我知道你們的業務水平。”黃主任笑著對我們說,“以後有什麼困難就直接給我講好了。”

我們連聲道謝、態度溫馴。

隨後我們準備離開。

“淩醫生......”剛走到主任辦公室門口我卻聽到黃主任在叫我。

“我在外麵等你。”曹小月對我說、同時朝黃主任笑了笑。

“淩醫生,我想給你說件事情。”曹小月離開後黃主任對我說。

“您說吧。”我說,心裏卻有些惴惴。

“其實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就是想給你一個建議。”她看著我,說。

“您說吧,我才參加工作,什麼也不懂的。”我知道自己必須應該謙虛。

她卻忽然笑了起來:“你別緊張。我就是想建議你隨時將你的絡腮胡剃得幹幹淨淨地來上班。因為這是婦產科。”

我有些不解、疑惑地看著她。

“婦產科是一個比較特殊的科室,”她嚴肅地對我說,“你現在已經是這裏的醫生了,如果太男性化了就容易引起病人心理上的排斥。因為她們是來看病的,而且被看的都是她們最隱秘的部位,所以在男醫生給她們看病的時候就往往容易產生一種受侵犯的感覺......”

“黃主任,我明白了。謝謝您的提醒。”她的話還沒有說完我就急忙說道。

她點了點頭,微笑著對我說:“作為婦科的一名男性醫生,最重要的是要學會如何去保護自己。你現在的狀況給人的感覺就是男性氣質太濃厚了,姑且不說那些病人本身,就是那些病人的家屬也會很排斥你的。在這種情況下稍微不注意就會造成病人以及病人家屬對你的投訴。”

我在以前還從來沒有注意過這樣的問題,還一直都以自己臉上那充滿男性魅力的絡腮胡而自豪。我連聲答應立即回去刮掉胡子,隨即就匆匆地離開了黃主任的辦公室。

“黃主任找你什麼事情?”看著我從主任辦公室出來了曹小月急忙迎上來問。

我把剛才黃主任對我說的話給她講了一遍。講完後我自己也覺得納罕——怎麼什麼都對她講啊?

“嗯,她說得倒是很有道理。不過......”她點了點頭道,隨即卻笑了起來。

我很奇怪:“你笑什麼啊?”

“哈哈!可惜了你的胡子了。我看最好是用脫毛劑。”她在那裏笑得直打顫。

“那不成了太監了?”我卻笑不出來。

“你這麼帥,本來就不應該搞婦產。”曹小月說。

“帥又怎麼啦?我帥嗎?”我像小品中的朱時茂那樣掂了掂腳、轉了一圈,故作瀟灑地問。

“當然帥了,蟋蟀加草率!”她乜了我一眼道,“得,別再那裏臭美了。怎麼樣?我給你送一把刮胡刀?”

“那可是女朋友送給男朋友的禮物,難道......”我正說著卻忽然感覺有些不對,頓時便止住了口。

我不知道今天是怎麼的了,居然忽然在她麵前變得隨便、大方了起來。要知道在我們一起的這三年中我始終沒有和她有過過多的交往啊,更何況這完全不是我的性格。難道是因為參加了工作、心情忽然放鬆了的緣故?

她的臉忽然紅了起來,她看上去更加的漂亮。

“開玩笑的啊。你別介意。”我急忙訕訕地對她說。

“你不反對的話,我倒是願意送你一個。”她忽然抬起頭來、嬌聲地對我說。

我心中狂跳不已,傻傻地就問了她一句:“你還沒有男朋友?”

“你個榆木疙瘩!”她氣咻咻地跑開了。

這是我第二次被人說成是“榆木疙瘩”。但是那天我很高興、感覺很溫暖。

人生有許多的未知,這種未知往往被人們稱之為“命運”。就在那天,當我正沉浸在愛情來臨的幸福中的時候卻忽然接到了一個電話。

“小亮啊,你畢業了吧?能不能先回來一趟啊?”是父親。

“我今天剛報到呢。過段時間吧。”我向父親解釋。

“你媽媽生病了,你回來看看吧。我對這裏的醫生不放心。”父親的聲音裏帶著懇求。

我隻能答應。父親性格好強,要不是因為我是他的兒子他是絕對不會這樣說話,也許是因為媽媽的病有些嚴重?

我急忙跑到黃主任那裏去請假。

“你剛畢業,本來就可以休息一段時間才上班的。你家裏有事情就先回去吧。”黃主任答應得很痛快。

第二天我就乘坐火車回到了父母的身邊。我沒有給曹小月打電話。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對她說。

其實我為了這個電話究竟該不該打的事情還猶豫了許久,我最後決定還是等從家裏回來再給她說,心想那樣也好順便正式明確我和她的關係。

有人常說“人生無常”這樣的話,這次回家後所發生的事情讓我完全地相信了一個人的命運真的是自己難以把握的,命運這東西雖然看不見、摸不著,但是它卻像一隻無形的手時時在撥動著一個人的人生軌跡、讓你朝著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甚至還會影響到他人的命運。

“小亮回來啦?”我剛進門就看見母親紅光滿麵地迎了出來。我詫異地看著她。

父親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臉上有些尷尬。

“你別怪你爸,是我讓他那樣給你說的,”母親急忙解圍道,“其實也沒什麼,我就是太想你了。”

“明天是你媽媽的生日。”父親站在那裏對我說道,臉上帶著愧疚的神色。

我本來對他的欺騙還有些惱火,但是就在這一刻,我忽然慚愧起來。因為我猛然間清醒了起來——從小到大都是父母在給我過生日,而我現在連他們的生日究竟是什麼時間都不知道。我想到那天在導師和師母麵前的那一跪,心裏頓時一陣酸楚。想起父母從小到大對自己的嗬護,我不禁淚流滿麵......

“孩子,你怎麼哭啦?”母親頓時慌亂起來,“是我們不好,下次我們不再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