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漢又不說話了。
孟清和沒再繼續問,打了個飽嗝,站起身就要離開。
走出兩步,突然又停下了,拍了一下腦袋,從碗裏拿出最後一塊羊肉,笑嗬嗬上前,啪一聲,貼到了壯漢的胸前。
位置很不錯,胸大肌。
“本官是守信之人。”
貼實了,確定不會掉下來,退後兩步,單手托著下巴,滿意的點點頭,轉身離開。
這次是真走了。
韃靼壯漢從沒像現在這麼痛苦。
羊肉近在咫尺,不低頭都能聞到香味,可就是吃不著!肚子一陣陣轟鳴,幾乎能把人-逼-瘋。
步卒目送稍顯清瘦的背影遠去,敬畏之情油然而生。
難怪能和錦衣衛做朋友,興寧伯果真了不起!
中軍大帳中,徐輝祖寫就送往京城的奏疏,放下筆,看向站在下首的沈瑄。
“真能讓那韃靼人開口?”
不等沈瑄回答,帳外親兵回報,左-軍-副將興寧伯求見。
“進來。”
徐輝祖的聲音有些沙啞,在草原上轉悠了兩個月,一直找不到韃靼主力,他也著急得上火。
親衛放行,孟清和大步走進帳中,行禮道:“屬下參見總戎!”
“免。”徐輝祖抬首,“可問出了什麼?”
“回總戎,尚未。”
徐輝祖有些失望,卻也能夠理解。連錦衣衛都搞不定,憑他一個武將,想讓人開口,也是為難。
“總戎,屬下雖未問出韃靼所在,卻知他出自阿蘇特部。臨時想出一計,或可借此尋到韃主力蹤跡。”
“講。”
“屬下請總戎準許,放了那個韃靼百夫長。”
“放了?”
“放了他,暗中遣人跟著他。”孟清和道,“若屬下沒有料錯,前方應還有韃靼的小股騎兵。”
徐輝祖和沈瑄同時目光一凜,“你是說?”
“韃靼的地盤就這麼大,再跑又能跑去哪裏?”孟清和道,“西邊有瓦剌,西南有哈密,北邊是荒原,無論往哪裏跑,結果都可能是死路一條。”
“繼續講。”
“屬下一直在想,若屬下是阿魯台,當如何應對眼前困境。唯一的辦法就是設下圈套,引對手落入陷阱,聚而圍殲,以增勝算。”
“可有實據?”
“並無實據。”孟清和道,“這隻是屬下的猜測。若前方再遇上小股的韃靼騎兵,且一觸即潰,韃靼設伏可能性便高達五成。趁遇韃靼騎兵時放出被俘之人,令他同韃靼彙合,或許能找到阿蘇特部,進而找到阿魯台和本雅失裏所在。”
徐輝祖點頭,“本帥知道了。你暫且退下。”
“是。”
意見沒有被當場采納,孟清和並不氣餒,該說的話說了,總會有用處。
遇到韃靼的小股騎兵,他才猛然間想起,曆史上,淇國公是怎麼敗在韃靼手中。
阿魯台的計策並不高明,卻相當有針對性。以弱示敵,引明朝軍長途奔襲,進入包圍圈,借人困馬乏之時一舉圍殲。即使有永樂帝的提醒,淇國公一樣中計。
蝴蝶效應之下,征沙漠的總兵官變成徐輝祖,率領韃靼對抗明朝的仍舊是阿魯台和本雅失裏。
同樣的計策,是否會再用一次?
反正曆史都已經發生了改變,說不定鄭和都找到美洲大陸了,蝴蝶再扇幾下翅膀,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
他不了解魏國公,可他了解沈瑄。他相信,隻要提出一個線頭,以這兩位國公爺的軍事水平,阿魯台玩出花來,照樣一腳踩扁。至於那個韃靼千夫長,可以當做留的後手。被識破也沒關係,不過耽誤幾天的功-夫。
兩個月都過去了,短短幾天,不在話下。
孟清和離開後,魏國公同定國公商議一番,當即升帳,召五軍主將前來議事。
翌日,大軍於拂曉開-拔,韃靼百夫長被捆在了馬車上,隨大軍一同前進。
策馬走到沈瑄身邊,孟清和很想問一句,總戎究竟定下了什麼章程。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
國公爺不說,定然有他的道理,該告訴他的時候,想必不會繼續瞞著他。
正午十分,大軍行進的速度突然慢了下來,斥候回報,前方五十裏發現韃靼騎兵蹤跡、
孟清和拉住韁繩,一種未名的激動在心中蔓延,嘴唇都有些發幹。
“國公爺,現在放人?”
“不急。”沈瑄單手按住刀柄,玄色頭盔之下,眉峰如刀,殺氣凜然,“總戎有令,將計就計。此人何時放,等軍令即可。”
將計就計?
孟清和眼珠子轉了轉,下意識看向身後。
不知何時,左軍隊尾已少了一截。
包圍和反包圍?
孟清和恍然,隨即汗顏。
文獻史書終歸是死的,創造曆史的卻是活生生的人。
他沒資格驕傲,更不應該飄飄然。比起熟通軍事謀略的統帥將官,他還差得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