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天賜良機,不把德州拿下,朱棣都覺得對不起侄子的一番美意。
“進攻德州!”
德州有兵,有糧,是進攻濟南的必經之路,打下德州,濟南唾手可得,拿下濟南,山東早晚落入口袋。
山東拿下,南京還會遠嗎?
在自己的地盤上打了這麼久,朱棣認為,該給朱允炆點顏色瞧瞧了。
認真聽著燕王的計劃,孟清和也不免暢想起了美好的未來。
論起軍事謀略,現在的大明沒幾個人能比得上燕王。寧王或許可以,但他已被綁上了燕王的戰車。魏國公徐輝祖也算一個,奈爾他不能自己做主,頭上還有個經常犯抽的建文帝。
還有誰能與燕王匹敵?
孟清和拍拍腦袋,一個人名突然闖進腦海,鐵鉉。
所有的美好頓時一掃而空,孟十二郎打了個激靈,鐵公祠就在濟南!曆史上,燕王曾被鐵鉉所敗,在濟南城下铩羽而歸,險些中計丟掉了性命,莫非就是這次?
孟清和心神不定,燕王已經與諸將製定起了作戰計劃。在眾人看來,守衛德州的不過是一群敗兵,找遍山東都找不出一個會帶兵的將領,此戰必勝無疑。
作戰會議開到中途,燕王心情大好,竟然同眾將開起了玩笑,“不出旬日,吾將在濟南再設慶功宴。”
眾將轟然叫好,孟清和跟著一起拍巴掌,心中所想卻不能宣之於口,他可不想擔上攪亂軍心的罪名。
世子朱高熾,高陽郡王朱高煦和三公子朱高燧旁聽了整場會議。
朱高煦和朱高燧連續跟隨燕王出征,朱高熾守住了北平,自燕王起兵以來,兄弟三人都立下了不小的功勞。尤其是朱高煦,作戰勇猛,身先士卒,在白溝河之戰中奮不顧身,為救燕王拚死殺入敵陣,戰後更得燕王看重。現如今,他在燕王身邊的位置,幾乎與朱高熾不相上下。
作為王府世子,朱高熾沒有對此提出任何異議。他知道,就算提了也沒有任何用處,反而會惹得父王不快。他隻能表現得更加謙和,對兄弟更加友善,倒是得了燕王不少誇讚。
表麵上,朱高熾三人兄友弟恭,背地裏如何,彼此心知肚明。
燕王一心靖難,對兒子之間的暗潮洶湧難免有所忽略。
燕王妃臥病在床,雖有趙大夫診治,也隻能慢慢調養,加上還要教導世子妃,對三個兒子之間越發難以調解的關係也是有心無力。
手心手背都是肉,三個都是親生的,偏向哪一個都不合適。
好在靖難尚未成功,同建文帝之間的爭奪仍是擺在朱高熾三兄弟麵前的最大問題,主要矛盾。
沒有攻進南京之前,三兄弟之間都是小打小鬧,十分清楚,現在鬧大了不好收場,是讓建文帝占便宜。等到燕王登上九五,隱藏在台麵下的洪流才會真正爆發。
“高熾,高煦,你們對此事有何看法?”朱棣聽完部下的意見,轉而看向三個兒子,“高燧,你也說說看。”
朱高燧年齡漸長,圓滑的性格也漸漸顯露,聽燕王詢問,忙道:“兩位兄長在此,哪有兒子說話的份。”
朱高煦順勢做出一副尊敬兄長的樣子,道:“還請世子先言。”
朱高熾不好再做謙讓,斟酌片刻,說道,“回父王,兒認為攻下德州不難,欲-下濟南則需多做些準備。”
此言一出,不隻燕王驚訝,孟清和也十分詫異的看了過去。
朱高熾擅長政務不假,軍事天分卻比不過兩個兄弟。孟清和是開了外掛,才知道濟南城恐怕打不下來,他又是從哪裏看出來的?
胡謅?可能性不大。朱高熾也不敢在燕王麵前這麼幹。
那到底是因為什麼?
“兒以為,父王打下德州,朝廷必有防備。濟南不比德州,城高池深,背靠南京。山東一地素來民風剽悍,雖無良將,若無民心所向,聚眾抵抗,想要拿下城池絕非易事。”頓了頓,朱高熾繼續說道,“兒所憂者,實乃父王僅有三郡之地,而建文領全國。大可調兵遣將。衛軍不堪戰,仍有西南諸衛土軍,尤其雲南沐晟,父王不可不慮。”
一席話,兜頭給朱棣潑了一瓢冷水。
岷王被流放福建,就因沐晟告發。沐晟是否會好支持建文帝到底,朱棣無法確定,但他十分清楚,沐晟絕對不會跟著自己一起造反。如果朝廷真的下達命令,十有八--九會帶兵北上。
想到這裏,朱棣的汗下來了。
黔寧王沐英是洪武帝的養子,軍事謀略不比都督平安差,甚至略勝一籌。不然,洪武帝也不會令他鎮守雲南。
沐晟是沐英的次子,承襲爵位,與老爹和英年早逝的兄長一樣勇猛善戰,麾下軍隊尤其擅長使用火器。如果他被從雲南調來,朱棣會遇上大麻煩。
“兄長此言差矣。”在眾人陷入沉默時,朱高煦站了出來,一身英武之氣,仿佛與燕王一個模子印出來一般,“沐晟奉太--祖高皇帝之命鎮守雲南,豈能輕易調動?且雲南至京師路途險阻,就算他領兵前來,也需數月,到時,父王早已……”
“高煦!”
燕王一聲斷喝,攔住了朱高煦未出口的話。
“兒造次了。”嘴上這樣說,臉上卻沒有丁點惶恐之色。世子為何突然提起沐晟,朱高煦不及深想,但能有理有據的當麵駁斥對方,這種感覺實在很爽。
天下人都知道燕王是在造反,隻是沒人說出口而已。他既然敢做出這幅姿態,就是料定父王不會怪罪於他。他本就是“暴躁”“魯莽”之人,父王和在場諸位將領都十分清楚,稍微過一點,沒人在意。
反倒是世子,此番言論不能說不對,可惜殿中幾乎沒有謀臣,都是領兵的軍漢大老粗,號稱儒將的張玉也未必會讚同他的話。
朱高煦巴掌揮出去,啪一聲扇在朱高熾的臉上,毫無壓力。
誰讓朱高熾自己伸頭給他扇?
喝斥過朱高煦,燕王撫過短髭,說道:“雖是無狀,卻也有理。”
話一出口,擺明了更讚同朱高煦。
朱高熾臉上閃過一絲尷尬,退後一步,不再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