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2 / 3)

“弟弟啊!”燕王走到城下,舉起一支早就準備好的喇叭,不用多費力,聲音就傳到了城頭,“哥哥我是走投無路了,才來找兄弟你,請你收留啊!”

朱棣喊得十分投入,還配合著做出了一副哀戚的表情,當真是見者傷心,聞者落淚。

朱權有點傻,這是燕王,他那個追在韃子身後砍的四哥?

“為兄絕不帶軍隊進城,若還不放心,為兄立刻下令讓軍隊後退五裏。”

“弟弟啊,看在太--祖高皇帝的麵上,就幫幫為兄吧!”

話說到這個份上,不讓燕王進城未免不近人情。寧王也留了個心眼,正門沒開,隻開了旁邊的掖門,迎燕王和兩個隨行之人進城。

寧王並非真被燕王的話感動,天家無父子,兄弟之情又算得了什麼?

放燕王進城,無非是想看看他到底想幹什麼。

孟清和有幸被選中跟隨燕王進城,另一個隨行的人則是宦官三保。

雖說是宦官,真的比起身手,孟十二郎未必是三保的對手。這一點,在開平衛的時候,他就見識過。

大寧城的布局同北平城十分類似,寧王府的建築規劃也同燕王府沒多大區別。除了占地麵積小點,青磚綠瓦,朱紅丹碧,廊廡宮室,一概嚴格按照親王府製。

燕王被請到正殿,與寧王分賓主落座。兩位北疆最有實力,也讓建文帝最忌憚的藩王,開始敘說兄弟情。

最能拉近彼此關係的話題是什麼?討伐南京的建文帝。

燕王說:“弟弟啊,你是不知道,朱允炆那小子太不是東西,哥哥造反也是被逼得沒辦法,不造反沒活路啊!”

寧王道:“兄長不必說了,小弟都知道!那小子做事實在是不地道!“

燕王一把抓住寧王的手,“也隻有兄弟你能了解我,哥哥心裏那個苦啊!”

寧王反手托住燕王的胳膊,“有個這樣六親不認的侄子,真是咱們老朱家的不幸啊!”

兩位藩王你一句我一句的痛斥建文帝,從他不顧太-祖法令執意削藩,到他對藩王們的種種迫害,除了被流放囚禁的周王齊王等人,一家子都去見老爹的湘王尤其被重點提及,深刻懷念。

說到後來,燕王和寧王一起紅了眼圈,一個叫著弟弟,一個喊著哥哥,抱頭痛哭,流了一地鱷魚眼淚。

天知道,玩泥巴的時候,這兩位就同湘王玩不到一起去,性格愛好更是大為迥異。就藩之後,一年難得見上一麵,哪來的深厚情誼。

孟十二郎看得咋舌,洪武帝的兒子果真是英雄蓋世,非同一般。這演技,這水準,放到後世絕對的影帝級別。

建文帝不像他祖父,也不像這些叔叔,腦袋坑成這樣,莫非是基因突變?

孟清和低著頭,垂著眼,十分的不解。

成功拉近彼此關係之後,寧王朱權派人把兒子朱盤烒叫來拜見伯父。

朱盤烒是寧王的長子,也是寧王現在唯一的兒子,年紀和朱高燧相仿,長相十分英俊,極類寧王。

比起燕王的粗獷氣概,寧王身上帶著更多的文雅。很難想象這樣一個人光膀子上戰場,揮刀砍殺敵人的情景。

事實卻是,除了燕王,草原上的鄰居最怵的就是這位寧王。若寧王的武力值不夠強悍,洪武帝也不會把朵顏三衛交給他指揮。換成建文帝那樣的,怕是根本壓服不住這群驕悍的蒙古騎兵。

人不可貌相這句話,當真是至理名言。

敘過情誼,寧王把走了個過場的兒子打發走,兄弟倆的談話終於切入了正題。

朱權本以為朱棣此行目的絕不簡單,要麼是說服他一起靖難,要麼就是借兵,最少也要從他這裏挖出些錢糧。所謂賊不走空,都當了反賊,還會同他客氣?

不想,燕王卻說出了更加讓寧王震驚的話。

“為兄起兵靖難實在是情非得已。你也知道,朝廷如今派出了五十萬大軍,為兄手裏才多少人?實在是扛不住了。此次前來是為請賢弟幫忙,給朝廷上疏,幫為兄的求求情。就算不能赦免為兄,也留下你幾個侄子一條性命。”

寧王朱權懷疑的看著燕王,“不靖難了?”

燕王搖頭,“不靖了。”

“真不靖了?”

“真不靖了。”

寧王仍是懷疑,燕王則一口咬定,他著實是撐不住了,家底都快敗光了,手下也是不聽使喚了。

“不瞞賢弟,為兄如今當真是……唉!”燕王一邊說,一邊指了指站在旁邊的孟清和,“為兄手下能用的隻剩下這樣的,還打什麼仗,靖什麼難啊!”

朱權順著朱棣所指看向孟清和,從他身上的武官服,再到那張還有些蒼白的臉,沉默片刻,轉向朱棣,滿臉的同情。

“兄長,小弟明白了。”

孟十二郎:“……”

他不生氣,生氣沒有意義!

可他想咬人!

不論真情假意,朱棣暫時被留在了朱權的城中。

燕王遵守承諾,當天就命令城外的軍隊後退五裏。

寧王一邊用好酒好菜款待這位兄長,一邊琢磨給朝廷的奏疏該怎麼寫。

歸根結底,他仍不相信燕王真的不打算造反了,找上自己必定是有所圖謀。可燕王的軍隊駐紮在城外,帶進城內的隻有一個宦官和一個派不上用場的武官,隻需一聲令下,幾刀就能砍成肉泥,又能折騰出什麼花樣來?

寧王想過燕王種種可能,但燕王入城三天,除了吃吃喝喝就是催著他給朝廷寫奏疏,偶爾還抱著酒壺對著月亮掉幾滴眼淚,暫且不論一個魁梧大漢做出此舉是何等的不堪入目,這種情況下,寧王想把燕王禮送出城都有些困難。

請神容易送神難,他算是深有體會了。

沒辦法,隻能抓緊時間給朝廷上疏,甭管朝廷是什麼態度,先把燕王送走才是上策。

至於之前琢磨著是不是該和燕王一起靖難的事,他得再想一想。

比起燕王一筆讓孟十二郎也甘拜下風的狂草,寧王的字寫得很是不錯,行文間也頗有文采,奏疏寫好了,特地拿著去找燕王,總得讓燕王親自過目一番,證明他的確幫忙辦事了才好。

在燕王忙著擺苦臉裝憂鬱,動不動就對月長歎,拉著寧王吐苦水時,孟清和同三保也沒閑著,通過之前混入城內的細作牽線搭橋,兩人與朵顏三衛的首領成功會麵,寶鈔成打的往外送,隻為爭取這些蒙古騎兵跟隨燕王一同靖難。

這些蒙古人也不傻,知道寶鈔屬於貶值型貨幣,擺出一副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的姿態,任憑三保說破了嘴皮子,眼睛都不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