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歸人(1 / 1)

房裏林圳半閉眼眸養神,斑白的眉頭輕輕皺緊。

林曉最先踏進門裏喊了一聲:“父親。”

這聲輕喚可把老爺子給嚇了一跳,連忙循聲而望,眼眸中倒映出滿麵笑意的林曉,他的臉便拉了下來:“你妹妹呢,你不是說已經找到人了麼,怎麼現在隻有你一個人回來?”

林曉回眼而望,瞧見身後空無一人的景況也嚇了一跳:“方才還跟在我後麵呢,怎麼轉個身的功夫,她人就不見了?”

林圳氣得吹胡子瞪眼:“就知道你辦不成事兒,好好的人帶進府裏來都能丟了?”

“我在。”門後傳來悶悶的聲音。

林曉連忙探頭去瞧,隻見門後柳依依低低垂著腦袋,白皙修長的手緊緊絞著自己身上的裙子。

林曉眼尖的瞧見姑娘耳朵上沾染了緋紅顏色,不由得笑了笑,打趣道:“別人都是近鄉情怯,你倒好,家門都進了,還怯什麼?”

柳依依仍是低低垂著腦袋不肯讓兄長瞧見自己此時此刻的表情,她隻覺得身上恍若有千斤重的東西壓著,呼吸變成了件令人難受的事情,但是心跳的頻率卻在不斷的加快,加快,恍若擂鼓般一次又一次讓姑娘全身都在發抖。

姑娘此前不斷設想過自己回家時候的場景,千種萬種情況都在她腦海中運轉過,但是千慮一失,她沒想過自己會因為情怯而不敢進門。

姑娘的聲音都在顫抖:“我,我,”恍若千言萬語在舌尖在心間流轉,可是卻吐不出來,姑娘紅著眼眶結巴半天才說,“我不敢進去。”

因病臥榻的林圳耳尖的聽見了姑娘的 聲音,他緘默著,恍若有思。

“你怕什麼?”林曉隻覺得好笑,“裏邊那位又不會扒掉你的皮將你整個人都生吞活剝,你有什麼好害怕的?”

林曉一麵說著,一麵拉起姑娘的手帶她一同踏進門裏。

柳依依低低垂著腦袋,恍若脖子上有千斤重的物什壓著一樣,但是為父者已經看見了她的臉,眉眼鼻唇,似曾相識。

“像你娘。”林圳的神情溫柔,言語恍若初春時候的縷縷清風,吹散嚴寒,吹融冰雪。枯皺憔悴的皮麵上露出微微笑意,他 彎著渾濁 的眼眸,招手讓姑娘走近一些:“人老了,眼睛不複清明,你走近些。”

柳依依邁著碎步走近,她低低垂著腦袋,待近了床榻兩三步,姑娘便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林圳嚇了一跳,連忙示意讓林曉扶起人來。

可是姑娘怎麼都不肯站起身來,她隱藏在陰影中的眼眸裏有淚光閃爍,聲音沙啞道:“我不敢起來,我有罪。”

林圳神情稍緩,每當提及舊年往事,他總是舒緩不開心鬱結:“那些都不是你的錯,你才是受害者,我知道一切都不是你的本意,你何罪之有?”

前陣子林曉從留雨城傳來的信箋,老爺子已經看過了,舊年糾纏在心中的疑惑終於得到答案,說釋懷是不可能的,但是好歹有些藉慰。

“要是你娘見到你平安歸來,也會無比高興。”

這正是姑娘心中隱痛之所在,提及亡母,柳依依眼眸中盈盈流轉的淚光終於掉在地上,喉間的嗚咽聲音更是壓抑不住:“我不孝,生而在世卻沒回家,也沒見母親最後一麵,我愧為人女。”

舊年裏他們一家和和美美,父慈子孝,妻女溫柔,多少人豔羨於他們家庭的圓滿,可是一夕之間什麼都碎了,女兒失足落水,妻子纏綿病榻,甚至於因病亡故,每每想起這些,林圳心痛如刀割。

但是林圳從沒想過要埋怨自家女兒,他也堅信亡妻若還在,也不會有分毫怨言,畢竟所有事情都不是她所造成的:“錯不在你,怪我們當年過分慌亂沒查清楚事情經過,多年來白白為賊人錯付了感情。

如今你平安回來,便已經是我們林氏之幸,你母親若還在,肯定會為此高興,你別自責了。”

“我曾經想過要回家,可是,”姑娘哽咽著說,“我回不來。”

“倚風閣之事,林氏自會讓他們付出代價,”林圳扶著床榻走到姑娘身邊,枯瘦的手將姑娘從冷冰冰的地板上扶起來,“這些瑣碎的事情交給你哥,你什麼都不要管了,隻管好好待在家裏過日子。”

林曉在邊兒上也連聲附和:“此番種種我都會辦妥,你不要想太多了。”

柳依依還是低著頭,倒不是姑娘想哭,隻是眼淚收不住,恍若斷線的珍珠般一顆顆掉落下來,砸在姑娘衣服上,綻放出詭豔的花朵。

林曉翻出一方手帕給姑娘擦掉淚水,像小時候扮鬼臉那樣逗弄她:“哭得像隻花貓,真醜。”

柳依依不由自主笑出聲來。

眼見她破涕為笑,林圳終於鬆了一口氣:“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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