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章:孤墳(2 / 2)

歐陽謙仰著臉去看飄落的雪,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能在凜冽寒風中讓慕言清晰的聽見。他說:“如果哪天我不幸死在楚國,我最後交代的遺言肯定是讓人帶我回家。這兒太冷了,九泉之下我若有知,怕也得凍得發抖。”

慕言轉眼去看他,皮麵上有猶豫神色一閃而逝。

那神色存在於他皮麵上也不過是眨眼的功夫,卻令善於察言觀色者清晰的捕捉到了。

歐陽玟溫溫笑問道:“你可曾去過炎國麼?”

待慕言搖頭說自己不曾遠行炎國,歐陽玟唇角上揚的弧度愈發明顯:“你在書卷上所見的有關炎國的記載,都不足以描敘炎國百分之一的模樣,隻有親眼所見,親身經曆,才能夠明白它。”親王半低眼眸,神情似沉浸在有關於故鄉的回憶中,“炎國四季如春,在那裏,梨花終年盛放,微風總是溫暖令人舒適。諸神庇護國土上生活的所有人,其中包括你的母親。我記得她最喜歡梨花,可惜她再也不能親眼瞧見漫山遍野的梨花盛放的場景了。”

他言語形容令人恍若身臨其境般,慕言恍了神思,原先堅不可摧的念頭忽然間有些鬆動了。

因為落雪緣故,馬車不能夠直接送他們到墓地前邊,他們停在官道邊兒上,踏著雪又走了一段路,才到了地方。

墓地靠著山陰之處,往左百步才是慕家祖墳之所在,顯然她身後之事並沒有得到慕家人的重視,他們將她埋葬在窮惡之處,甚至連祖墳都沒進。這待遇之差,令年長的親王皺緊眉頭,望向慕言的眼神中有責備之意:“即便我不懂風水玄學,但我仍舊不覺得這兒是塊能令逝者安息的地方。”

歐陽玟所說同樣是慕言心中痛處所在,他低下臉,悶聲道:“母親病逝時我不在姑蘇,當時我因病療養在林圳大夫府邸之中,母親重病時她們讓我盡早趕回姑蘇,我日夜兼程,最後還是沒能見上最後一麵,等我回到姑蘇時,母親已經走了,身後之事也已經操辦完畢。”

歐陽玟便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他不想再戳這個連母親最後一麵也沒能見上的可憐孩子的痛處,他隻是歎息著,好像能夠明白和理解慕言心中痛楚似的。

先前有下人前來打理墓地,但是天際飄落的雪瓣很快便又將墳塚覆蓋住,就連墓碑上也積了厚厚一層雪。

歐陽玟半低下身子,竟也不怕雪融時冰涼的水凍傷自己一般,他用手將厚厚的積雪拂開。

墓碑上小小的刻字霎時便暴露在視線之內,未亡人江黎的名字深深刺痛年長親王的眼睛。他闔眼將心情稍稍平複之後,才開口質問他的外甥:“你們族譜上她的名字,也是江黎?”

慕言沉默不語,輕抿的唇與半低的眼眸將他此時此刻的情緒暴露出來。

歐陽玟瞪大了眼睛:“難道你們族譜上甚至沒將她記錄在冊,就因為不知她的來曆姓名?”

慕言低垂的臉始終沒抬起來,他沒有說謊,在兩位殿下灼灼的目光中及不可見的點了點頭:“族譜上不曾記下母親,隻記下了父親侍妾的名字。”

消息如同驚雷震耳,讓原先因為寒冷而顫抖的歐陽謙都忘記了身體感受,瞪大眼睛難以置信道:“堂堂一國公主,竟受得如此待遇?你父親是不通禮製還是根本不將正妻放在眼裏?”

“他們生前關係並不融洽,甚至於到了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慕言歎息道。

“那你就更沒有拒絕讓你母親的墳塚遷到炎國皇陵的理由了。”歐陽玟按住慕言的肩膀,他還算理智,將慕言和他父親分得很開,並不曾遷怒,但他的神情依舊不善,“既然逝者生前與你父親不合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你又為什麼還要讓她留在此地遭受折磨?而且還得頂著別人的名字,經受孤獨與寒冷?你為人子,難道不能夠體會你母親的痛苦麼?”

慕言步子往後退了兩步,他按住隱隱作痛的太陽穴,猶豫片刻,最終還是選擇了讓步鬆口:“或許母親應該回到故國。”

歐陽玟為他的退讓而欣喜,他拍拍慕言的肩膀,輕聲承諾道:“我們會以厚禮安葬逝者,她始終是我們炎國身份尊貴的長公主,而你身為長公主之子,我代吾王授予你郡王之名號。”

歐陽玟將一塊令牌塞進慕言手裏,笑笑道:“它能讓你隨意出入炎國任何地方,也能讓你號令朝廷命官。但願你來日得空時,能到炎國走一趟,老太後很想見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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