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三章:笑裏藏刀(1 / 2)

西邊天地交接之際的殘陽如血落幕之後,夜晚的繁華以燈火的方式重新延續下來。

林圳大壽,自然是林家府邸張掛燈彩的理由,一經入夜,那燈火便全部點燃,像是火龍綿延而去,將整座府邸映如白晝。

耳畔有賓客來往奉承的喧囂,身側有冷風輕輕吹過。林依依站在林家大門邊兒上一塊並不起眼的地方裏,仰臉盯著一盞燈火怔怔出神,她的臉被昏黃燈火映亮,她的眸光則隨著燈火閃爍不定。

恍惚間似乎又聽見哀嚎怒罵的聲音從回憶深深處飄進耳中,眼前燈火化作模糊的色調,烙印在骨頭上的記憶碎片走馬燈一般幀幀浮現,鮮紅血色像是針紮刺在心尖,還有那雙眼睛,毒蛇一樣漂亮但是冰冷的眼眸,壓抑已久的怨恨在心間瘋狂生長。

頭疼欲裂,林依依輕咬下唇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從不堪回首的往事裏掙脫出來。

“腦袋又疼了?”身後人溫聲問道,隨後他的手按上林依依的太陽穴,溫暖從他指尖傳來,林依依為此稍稍平複了方才波瀾壯闊的情緒。

“方才有些疼。”林依依回眸淺笑,修長的手指用不容拒絕的力度將林曉的手揮開,“現在沒事兒了。”

她略顯失禮的舉止卻不曾令溫言款款的君子慍怒,他隻是笑,唇角笑意似初春時的清風,溫暖且涼。他用略帶斥責的口吻輕聲道:“入秋之後日漸風涼,而你身子不好不能受寒,我不是叮囑過你麼?”

林依依埋首不語。

見得此狀他覺得姑娘知道錯處,便將她往宅院的方向輕輕一推,聲調愈發溫軟:“你先回去吧,這兒雖忙,卻也用不著你來操心,還是休養身子比較要緊。”

林依依順著他手的方向走了兩步,便不肯再挪動步履了。她低低垂著腦袋,神色在陰影中模糊不清:“我隻是想見見她。”

“誰?”林曉一怔,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姑娘口中所說的她是誰,直到她微涼的手握住自己的手腕,抬起的眼眸露出堅定不移的神色,他才想起有那麼一個人,是姑娘眼中釘,肉中刺,即便她們從未相見相識。

林曉對於江湖間拖泥帶水不死不休的愛恨情仇向來毫無興趣,他輕輕歎了口氣,小聲勸說道:“她是無辜的,先輩們所犯下的罪孽不應該由無辜的後輩所承擔。”

“逝者同樣無辜。”林依依冷冷道,“腥風血雨密布的江湖可不管誰無不無辜,就算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或許我們應該好好談談。”林曉忽然覺得自己的腦袋也開始疼了起來,“你的想法太過偏執。”

林依依別開眼,不鹹不淡道:“是你太過仁德,君子風在江湖從不盛行,因為君子命短。”

“你始終無法放下那些仇恨。”林曉低下頭,直視她躲閃的眼眸,“你所怨恨的人已經死了,就在不久前的數月,就在你前去找他報仇的途中,在海市蜃樓,有俠義者將他以殘忍的手段送入黃泉。我以為造成一切悲劇的始作俑者死了之後,你就能放下仇恨淡泊名利,可是你讓我有些失望了。”

“我不能恨她麼?”林依依皺緊眉頭,四目相對間她咬了咬牙,“明明我們出身相似,年齡相近,我作為受害一方失去了所有親人,也受盡顛沛流離之苦,而她呢,受先輩庇護安安穩穩活到今天,縱然她賴以為生的曾祖死了,仍有人擋在她身前為她遮風擋雨。她是諸神的寵兒,她之甜即是我之苦,我怎能不恨她?”

“況且,”林依依的手在廣袖中攥緊,彼處有一柄冰冷匕首,那是她活到今時今日的精神支柱,“始作俑者還沒死盡。”

林曉皺眉疑惑道:“你的意思是說始作俑者還有一位尚在人世之間逍遙自在?”

“公子,公子——”忽見管家遠遠往這邊跑來,步履匆匆似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

管家上氣不接下氣,照這態度顯然事態緊急,林曉一下子揪緊了心,連忙問道:“吳叔,發生了什麼事情麼?壽宴可是出了什麼不妥之處?”

吳管家搖搖頭,擰緊眉毛用怪異的目光瞥了林依依一眼,又將林曉拉到自己邊兒上,用僅能兩個人聽見的聲音輕聲說了句話。言語盡時林曉臉色大變:“留住她,不管真假務必要留住她!”

管家點頭表示明白,最後又瞥了林依依一眼,一溜兒小跑跑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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