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光瀲灩上邊,小荷才露尖尖角,便引來紅蜻蜓低飛盤旋,更引來才子佳人相邀花前柳下吟詩作對。由於天性所在才子們卯足了勁兒表現自己,詩詞丹青信手拈來,其中不乏草包濫竽充數者,當然也有詩詞作得格外驚豔的,當場就被公府小姐們換了信物要定終生。
慕言打邊兒上路過時一陣沸騰的人聲正巧響起,嚇得他一個踉蹌險些把手裏羊皮紙地圖給扔河裏喂錦鯉。
不知道是哪家才子佳人又結成了一段良緣,慕言順著那聲音望去,隱隱隻瞧見一對璧人花前柳下相擁,邊兒上的人拚著勁兒起哄,惹得他們麵頰飛紅。
身後忽然也有稚嫩的聲音起著哄,順著輕風飄縹緲渺的傳進耳朵裏。慕言聞之,反手一個巴掌打在幼弟腦袋上:“我倆此行是為送信而來,別為了玩鬧的小事耽誤了行程。”
慕良抱著腦袋把臉皺成包子模樣,眼睛淚汪汪的好似下一秒要掉下淚來:“哥啊,我們都在這兒轉悠半天了還沒找著路呢,你說世界上真有桃花源麼?”
晉有武陵人捕魚為業,緣溪行而見桃林的故事一直後世人當成誌異故事來看,隻因這許多年來從沒有人見過所謂桃花源,故而都覺得這故事似海市蜃樓般縹緲虛幻。慕言也這麼覺得,直到半個月前父親給他一封信,讓他親自給桃源宋夫人送去。
慕言不由得頭疼起來,他們兩人在此地轉悠半日有餘,別說地圖上標注的小橋人家了,就連野渡都沒瞅見,隻瞅見這群才子佳人在花前柳下談情說愛好不熱鬧。
“喂,你們也是來找桃源的麼?”頭頂上忽然響起個女人聲音,隨著鈴鐺晃動時的清脆響聲一同傳進耳朵裏。慕言抬頭便對上一雙顧盼流光的杏眼,正半彎著,黑色瞳孔裏邊倒映著他的影子。
明眸皓齒的姑娘坐在樹枝上邊俯瞰他們,眉眼裏邊帶著淺淺笑意,她赤裸的腳踩著風在虛空裏亂晃悠,每次晃蕩都惹得腳腕上係的鈴鐺輕輕響動。鈴鐺聲音清脆悅耳,一如她的聲音:“你要是想找桃源,最好去找城南渡口那個白胡子老頭,他肯定知道桃源在什麼地方。”
女孩眨了眨眼睛,又提醒道:“不過老頭嘴可嚴實了,每回問他都是一問三不知,但我肯定他知道地方,因為他的屋子裏邊總插著一枝碧血垂絲桃,是真花。”
慕言趕緊給女孩道謝,她卻滿不在乎的擺手:“等你們找著了地方記得回來與我說聲就成,祝兩位一路順風。”
“敢問姑娘芳名?”
女孩聞言便盯著慕言笑,眸裏眼波流轉遮住了那絲狐狸似的狡黠。
“柳依依。”她回道,“邑雲,柳依依。”
她的眉眼與記憶裏明眸善睞的少女重合,像是冷風般把少年心底暗生的情愫都吹得灰飛煙滅。
“你居然還活著。”話是這樣說,但宋夫人的口氣卻不是驚訝,而是釋然般,好像是心口壓迫她多年的大石終於放下了,她長長的舒了口氣,就連神色也開始緩和下來。
“意外麼?驚喜麼?”柳依依依靠在門框上,她背對著光,皮麵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老師你以前是不是造了許多孽,有人讓我來,取你性命。”說罷她將一樣東西往宋夫人臉上甩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