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緩緩行過,惹起漣漪在船尾圈圈泛開,眨眼便消失在濃霧深處。
漸行漸遠漸無聲,濃霧似龐大的猛獸將萬籟都吞噬得一幹二淨,隻餘下竹竿劃過水麵的聲音在耳邊輕輕響動。
一路走來總嘰嘰喳喳說道個不停的慕良難得的閉緊了嘴巴,緊緊攥著兄長的衣袖,眼珠子滴溜溜左顧右盼,偶爾又轉過腦袋去後麵的濃霧,像是怕這寂靜裏突然蹦出來一個猛獸將人生吞活剝似的。
慕言覺得他不對勁兒,便問他怎麼了,船夫在前邊邊撐竿邊笑,說這小娃娃是膽小害怕了。
慕良難得的沒嘴硬反駁回去,隻是眼珠子再一次滴溜溜轉動著環顧四周,壓低聲音道:“我總覺得後麵好像有人在跟著我們。”
其實慕言也有這種感覺,總覺得有銀鈴聲音在身後飄縹緲渺響起,似有若無的,可是待他支起耳朵細聽卻又什麼都沒聽見,轉眼去看,除了濃霧也什麼都看不見。
“後邊可沒船跟著我們。”船夫往後瞥了一眼,並不在意,“要是真說後邊有什麼跟著我們,那肯定就不是人了。”
慕良嚇得嚇得直往慕言懷裏鑽,任憑兄長怎麼寬慰硬是不肯把緊緊攥住衣襟的手給放開。慕言無奈,拍拍他的腦袋,強壓下心底的不適用盡量輕快的聲調說:“都叫你不要跟我跑出來了,硬是不聽,現在後悔了沒。”
慕良衝他做了個鬼臉,略略略。
孩子心性的特點之一就是心寬不記事,上一刻還縮在慕言懷裏瑟瑟發抖,下一刻就闔眼打起了呼嚕,待他睡醒時,濃霧漸漸散去,遠方隱隱傳來雞鳴犬吠的聲音,一座龐大的輪廓在薄霧裏若隱若現。待小舟愈來愈近,那輪廓清晰的模樣便在眼底鋪展開來。
慕言讀書萬卷,可是非要讓他找出個詞來形容眼前景致的話,他也隻能歎息著說書還是讀的太少,腦袋沒有一個詞可以用來形容這個隱藏在重重山水裏的村落,當第一眼見到它時,他忍不住放緩了呼吸,生怕驚擾了它的靜謐。
“我們到地方了。”船夫道,撐竿的動作放緩下來,小舟順著潺潺溪流向村子的方向劃去。夾溪兩岸有落英繽紛,花開得正好的桃樹下有年歲稚嫩的孩童在嬉戲,乍抬頭瞅見他們,笑著逐船而走:“遠客,遠客來了!”
清脆的聲音在靜謐裏顯得格外突兀,引得在田間勞作的人都轉頭來看。
白發蒼蒼的老者站在渡口上,手裏捏著旱煙杆子有一口沒一口的抽著,見他們近了便衝他們招手。
小舟停靠岸邊,船夫跳下船一路小跑過去:“裏正,這兩位是姑蘇來的,姓慕,給宋婆婆送信來。宋婆婆在嗎?”
“在呢,在呢。”裏正皮麵上露出笑意來,他的臉有些圓,一露出笑臉便顯得憨厚可掬,而他表現出來的屬性也是憨厚可掬,“遠客難得來一趟,待會兒辦完了事情別急著走,讓我們好好招待你們一番。”
慕言連忙拉著幼弟道謝,邊上船夫笑著說:“招待遠客得拿出你藏地窖裏好幾年的那壇酒,不然都不作數的,酒得管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