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南唐李昇一朝,天下無太子。早年李昇喜愛宣稱王景遂,想立他為太子,後被一眾大臣勸阻,理由是長幼有序不可廢,也就作罷。昇元四年八月,李昇升諸道兵馬大元帥、齊王李景通為太子,錄尚書事,這回眾大臣倒是沒有意見,李景通卻不幹了,史書中是這麼記載李景通推辭的理由的:前世以嫡庶不明,故早建元良,示之定分。如臣兄弟友愛,尚何待此。意思就是咱們兄弟幾個親親愛愛,不需要這麼早立太子以穩定秩序。為表彰李景通有廉退之風、師忠貞之潔,李昇還大赦天下。此時李景通雖然在名義上不是太子,但是“臣民奉箋齊王,如太子禮”,成了實際上公認的太子。
從廣祁山回府,李景通意猶未盡,進了書房後腦子裏反複回蕩著李玉成那句“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和“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心情一時不能平靜,遂於書案後提筆,筆走龍蛇,在紙上將這兩句話寫了下來。字寫好之後,李景通一麵欣賞這兩句話的不俗意境和誌向,一方麵又為自己的書法沾沾自喜起來,隻覺得今日自己的筆力,憑空又雄健了幾分,多了不少神韻。
如此反反複複,李景通竟然忘了要出府去觀賞燈會。不過燈會昨夜已經看過,今日再看,倒也沒什麼新鮮,不過這個李玉成,確實讓人耳目一新,談吐舉止都有種不拘世俗的意味,有古賢士之風,如今雖然羈旅在鬧市,為一個商販,卻好似正印證了那句“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如此想著,李景通恨不能將李玉成和王樸再找來,徹夜長談一番,如此才能盡興。
想到李玉成,李景通便想到了娥皇。也不知是否天意,這小妮子竟然與李玉成交情不淺,很是親近的樣子,可他們相識明明才兩日。
“來人,去將娥皇叫過來。”
半響之後,下人來稟報:“回稟齊王,娥皇已經睡下了。”
“這丫頭,偏偏今日睡得這般早,都不看花燈了麼!”李景通歎息一聲,竟有些失落。他渾然不知,在他文人天性大爆發的這一刻,神態舉止實在是跟個孩童沒什麼兩樣。
躊躇許久,李景通翻出自己平日的詩詞作品來,翻翻找找,似乎是要找到能將李玉成那兩句話比下去的佳句,一時不得,李景通竟然就這麼入了神。
不知不覺間,時光流淌。直到下人來稟報,說是府門前來了一個年輕人,叫李玉成,求見齊王。
“李玉成?快將名刺遞上來!”李景通大喜,見著了名刺,立即吩咐道:“速速請他進來!”
李玉成在齊王府外等了沒多久,進去報信的人就出來了,後麵還跟著一個管事模樣的半百老人。那老人和李玉成見禮之後,道一聲請,便帶著李玉成從側門進了齊王府。
彼時但凡富貴人家,府邸的大門都不會輕易打開,除非是非常隆重的情況,一年間也開不了多少次,李玉成從側門入齊王府,再正常不過。
齊王府雖然燈火通明,但畢竟是在夜裏,加之李玉成此行頗為急切,也就沒顧上如何打量這廣陵城最大的府邸,隻是隱隱感覺到高樓林立,亭台無數,林廊曲折,李玉成跟在那管事後麵,足足走了一刻的時間,才被帶到李景通所在的大院。
“李先生,快些請進,方才孤還念及今日在廣祁山上與先生的談話,久久不能平靜,要不是不知先生居於何處,孤定然叫人去請先生了。”李景通招呼李玉成進屋,喜悅的像是抓著糖果的孩童,“今夜孤定要與先生好生切磋,促膝長談!”
李玉成苦笑一聲,對這個文學發燒友也有些無奈,揖禮道:“齊王殿下,今夜恐怕你是沒有時間與在下談論詩詞歌賦了。”
“哦?為何?”
“因為有人要燒廣陵城!”李玉成迎上李景通的目光,正色道。
“火燒廣陵城?”李景通先是怔了怔,隨即啞然失笑,“李先生,你在與孤說笑嗎?這好好的,誰要火燒廣陵城?”
“吳越君臣!”李玉成肅然道,“吳越君臣已經收買了廣陵城的一大幫地痞,今夜就要趁著燈會熱鬧之際,火燒廣陵城!某也是方才得到消息。事不宜遲,還望齊王殿下早作決斷,救廣陵城於水火!”
“李先生!”李景通還是不相信,“這個玩笑可開不得,你今兒不會是飲多了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