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⑹章 〖槍決〗(1 / 2)

地道的一頭連著不見天日的幽森監獄,另一頭連著通往自由的光明。

五百多米的距離,半個小時的路程,卻走盡了方十七的一生。

即便他對這個世界認知再少,也知道若是僅僅憑著教父一人的力量窮其一生之力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完成這項浩大的工程,他的腦中自然浮現了

監獄長王德森的影子,這恐怕是在他的授意下,用了不少心思才搭建而出的一條通往“生”的道路。

方十七終究還是沒問,沒敢問,沒想問,沒權問。

這是教父的生路,是大哥的生路,不管什麼理由,什麼過程,並不屬於他方十七。

路的盡頭灑進一片暖洋洋的光輝,井蓋被教父一把掀開,陽光象是找到一個宣泄口,瘋狂的擁擠的一把湧入這片狹小的空間,自兩條人影身上分出兩道長長的影子。

人,才有影子,鬼,沒有影子。

在不見天日的監獄裏,方十七是沒有影子的鬼,在這條生路前,方十七終於感受到自己是擁有了影子的人。

“自由,是每個人都想擁有的,多麼美好的陽光,多麼新鮮的空氣。”教父沒踏上那片即將給予他自由的土地,隻是貪婪的狠狠呼吸著空氣中散發的自由滋味,如同品嚐他的紅酒那般的仔細動情。

方十七同樣沒敢動,他隻是跟在教父身後,仰望著那片興許並不屬於他的藍天。

“好了,回吧。”井蓋被教父輕輕的合了起來,地道中回複了一片黑暗,即便有些稀疏的陽光,可那點陽光的溫度並不足以讓此刻的方十七感到一絲自由的溫暖。

回來的路途是漫長的,是沉悶的,教父對方十七依舊是如同“神”一般的存在,方十七永遠猜不到自己這個大哥的想法,他所走的每一步都充滿了無數個連在一起串成一串的原由,高深莫測的讓人感覺不到他身上的半點人間煙火。

十四號囚房同往常一樣安靜、優雅,甚至飄揚著淡淡的芳香,依舊是一張桌兩把椅,一張軟床一道窗,簡單、明了、幹淨、整潔充滿了別樣的滋味。

但此刻方十七卻感受到十四號囚房的一絲陌生,在經曆了決定生死的那條長路的洗禮後,這裏變的似乎不再屬於自己,不再屬於教父,眼中的色彩變的鮮豔,變的斑斕,變的不可思議。

“你一定是在奇怪我為什麼沒選擇逃走!”教父笑了,坐到椅子上,變幻莫測的眼睛裏仿佛象塗色板一樣充滿了五顏六色的光彩。

方十七點點頭,自己的確疑惑、不理解、不明白。

“知道教堂嗎?”教父忽然拋出一個似乎完全無關,卻又隱約有著聯係的問題。

方十七的腦海仔細的搜索著“教堂”這個詞彙,腦中浮現出一個畫麵,一幢建築,一些人。

是的,他見過教堂,那是一個高高尖尖的奇怪建築,裏麵很安靜,安靜得和十七街的喧嚷格格不入,裏麵有著一些奇怪的人,他們穿著黑色的長袍,掛著閃耀著銀冷光輝的十字架,在那個安靜的建築中安靜著、沉默著,那種沉默是種不容易被人忽視的沉默,沉默中似乎蘊藏著某種方十七並不明白的力量。

“是了,那是教堂,我見過。”方十七點點頭。

教父淡淡的看了方十七一眼,看向明亮玻璃窗外那另一種被圈禁的光輝,緩緩的聲音從喉結湧到嘴邊如流水一般細細的流淌而出:“教堂是西洋人保存信仰的地方,如同我炎黃民族所信仰的佛,人們在那裏祈願、贖罪。教堂裏有一種人,人們管這種人叫神甫,他用自己的慈愛包容著每一個有著信仰的子民,傾聽著他們的罪孽,替他們背負罪孽、消除罪孽。”

說到這裏,歎了口氣,直直的看著方十七,一種父親對兒子教誨般的眼神不經意之間流露而出:“所以,我要留下來,這裏是屬於我的教堂,我便是那個神甫,我必須用我的死來洗刷我所背負的罪孽,那是信仰,更是責任。”

方十七還是不明白。神甫、信仰、責任,這一連串的名詞對他來說不過是遙遠的,夢幻的,陌生的念想,但他知道一點,教父將通往生的路給了他,而教父自己卻選擇了死亡。

“為什麼?”方十七問的很簡單,簡單的如同他的名字。

“你必須替我活著,而我必須替那些讓我背負罪孽的人去死。”教父的回答同樣簡單,簡單的如同方十七的提問。

十七街監獄高塔上,那頂被塗滿了黃色塗料的古鍾在這一刻敲響了催人心扉的節奏。

鍾響後是黑與白,生與死的交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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