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堂又丟一粒銀子給他,問道:“鄭老爺吐血,鄭家堡的壽宴散了,那這開封府還有江湖人嗎?”
小乞丐激動的抱住銀子,狠狠地點頭,“有,還有好幾撥人沒走呢,貴人老爺要找他們嗎?小的可以給您送信。”
“他們都住哪兒?”
“鄭家堡,還有城裏的客棧,城外的城隍廟和一些農家裏也借住了一些,當時來的人太多了,開封府的客棧也住不下這許多人,不少人便住在鄭家堡或城外。”
白一堂譏諷的一笑,他是老江湖了,這話不過是說的好聽,真相不過是他們沒錢住店,至少住不起城裏的客棧。
江湖並不是俠氣萬丈,叫著大俠,行的卻不一定是俠事,就是他,也不認為自己做的便是俠義之事,不過是對不對得起良心罷了。
白一堂解下錢袋,倒出一把碎銀拋了拋,小乞丐的眼睛都直了,眼珠子隨著銀子上下起伏,見白一堂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便機靈的拍著胸脯道:“貴人老爺有事但請吩咐,小的即便是赴湯蹈火也為您完成。”
“不用你赴湯蹈火,你隻需幫我通知還在開封的江湖人,告訴他們一聲白一堂在緣來客棧等著他們,想要兵書的隻管來,遲了可就沒有了。”白一堂把銀子拋他懷裏,淺笑道:“去吧,本貴人老爺在這兒等你回來。”
小乞丐接住大半的銀塊,有的則滾落在地,他立刻蹲到地上去撿,全都扒拉進懷裏後對白一堂討好恭敬的笑道:“貴人老爺放心,今日落日之前我一定把您的話都通知到每一個江湖人耳中。”
小乞丐抱著銀子在路中間“嗷嗚”的嚎了一聲,附近的巷子街角立即奔出一群小乞丐,小的隻有三四歲,大的有十三四歲,一群衣衫襤褸的小乞丐瞬間把那小乞丐圍了起來,大家夥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說了一陣。
不到一刻鍾便各自散開朝各個地方散開,而小乞丐懷裏的銀子也早不見了。便是才三四歲的那個都邁著小短腿磕磕巴巴的往一個地方跑去。
白一堂看著他們的身影有些恍惚,其實他曾經也是一個乞丐,不過他對此沒有記憶便是了。
這一切都是師父告訴他的,師父說他見到他時,他便是在乞丐堆裏,兩歲的娃娃卻還不會走路,因為饑餓,他的頭特別大,四肢特別短小,他力氣不足以支撐整個身體,所以兩歲了還不會走路。
但他會爬,動作特別靈活。
師父說當時他不過是暫時在城隍廟裏避雨,因為才從城裏出來,身上的幹糧還是熱乎的,那場雨從早上下到中午,他把酒喝光後就忍不住掏出充作幹糧的燒餅,當時他正趴在角落裏努力扒著地上的爬蟲往嘴裏塞,收留他的老乞丐並不管他,隻把碎菜葉子放進水裏煮,想要給他做一頓午飯應付過去。
可他聞到了那香香的燒餅味,兩歲的小乞丐還不會看人眼色,隻有本能,本能讓他從地上爬起來,蹭蹭蹭的爬到了師父腳邊。
師父不止一次的跟他感歎過,說他從未看過這麼一雙清澈透亮和水潤的眼睛,當時他心中巨震,等回過神來時便已經把孩子抱自己懷裏,那燒餅也喂到孩子嘴邊了。
師父每每提起此事都笑罵,“你小子一點還不害臊,我隻是把燒餅遞到你嘴邊你便整個都抱過去,心安理得的窩在老子懷裏啃燒餅,吃完了還不算,像隻小狗一樣圍著我轉悠,不斷的在老子身上爬來爬去,不然老子也不會知道你根骨奇佳,還起了收你為徒的念頭。”
淩天門曆代隻收一徒,隻有他師父例外,收了三個徒弟,不是他想壞淩天門的規矩,而是因為他心軟。那心比曆代的祖師爺都柔軟,所以才會買下師兄師姐,收下他。
白一堂看著那矮墩墩的小乞丐拐過街就不見了身影,目光卻沒收回來,把淩天門交出去是對是錯,師父會不會被氣得冒出來,後悔將淩天門交到他手上……
這些他不是沒考慮過,對於自己的決定他也不是沒懷疑過,但,他就是厭煩了,如果說十年前他還有複仇之心,留在瓊州上是為讓武功更上一層樓好為回去報仇,重振淩天門,那十年後他的那些仇恨及滿腔的雄心卻都平複了。
他不想一生都在複仇和被複仇中,也不再把天下蒼生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更不想讓寶璐將這個重擔接過去。
淩天門的精髓便是隨心,意隨心動,心如何想便如何做。他既然不再拘泥於過去,自然要隨心。
白一堂緩緩吐出一口氣,嘴角蘸著一抹冷笑,等處理完這裏的事便跟徒弟討些銀子出去遊山玩水,舒緩舒緩心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