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的最小的兒媳董氏進門還未滿三年,還是第一次參與這樣大的族宴,很是緊張。
今晚族宴的酒水點心便由她負責,見專門負責給顧景雲那桌上菜上酒水的丫頭端著托盤從她身邊路過,她直覺不對,忙把人攔住,把茶壺掀開一看,裏麵竟是白開水,她臉色微變,目光如刀般射向丫頭,壓低了聲音怒道:“表叔是貴客,誰給你的膽子竟敢拿白開水來糊弄人?”
丫頭嚇了一大跳,幾乎要哭出聲來,“五奶奶饒命,這是太太吩咐的,說表公子那桌飯時不用上茶,隻上白開水,等飯食撤下過兩刻鍾才能上茶。奴婢皆是聽命行事,不敢自專。”
董氏蹙眉,顯然不太相信丫頭所言,但這丫頭是二等丫頭,她斷不敢當著她的麵撒謊。
董氏正有些拿不住主意,看到婆婆麵帶微笑的過來她連忙迎上去,低聲道:“母親,才剛我看見丫頭給表叔送茶,茶壺裏竟是白開水,這,這……”
江氏抬手打斷她的話,道:“這是我安排的,你表叔身體弱,自有一套養生之道,他們飯時及飯後都不飲茶,故茶壺裏裝的都是白開水,上茶須得等到飯後兩刻鍾,這樣的規矩你要記住,以後嫡支回鄉都如此招待。”
董氏咋舌,合著這是整個嫡支的規矩?
好奇怪的規矩,不過她沒敢多說,應了一聲後就揮手讓丫頭去給顧景雲送水。
顧景雲吃飯從來都隻吃七分飽,即便秦氏的飯菜很合胃口他也隻多吃了兩口便放下筷子,然後就專心投喂身後的妻子。
兩個大侄子就站在後麵默默地注視著他們的表叔不斷的給身後的表嬸夾菜,送水,本來不餓的肚子竟感覺饑餓起來。
不過表嬸的食量好大,兩兄弟默默地數著,發現她吃的是表叔的三倍還多,雖然知道不禮貌,但兩兄弟還是忍不住偷偷的瞄一眼她的肚子,竟然一點也不漲,這一點也不科學。
黎寶璐吃飽喝足,非常斯文的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然後便起身拍了拍兩個大侄子的肩膀道:“你們下去用飯吧,我來伺候六舅舅。”
倆人驚詫,正待婉拒便見表叔也扭過頭來笑道:“你們去吧,這裏有我和你們表嬸呢。”
兩兄弟臉上一囧,雖然你輩分高,但你年紀小啊,我兒子也就比你小五六歲,你好意思用這種哄小孩子的語氣跟我們說話嗎?
倆人一臉“表叔別鬧”的表情,正要開口拒絕,誰知他們的祖父卻回過頭來點頭道:“好,好,你們去吧,這有你們表嬸呢。”
兄弟倆這下想不走都不行了,怪隻怪祖父因為眼睛不太好使,耳朵特別靈敏,年紀都這麼大了一點風吹草動也都能聽見。
倆人默默的退下。
黎寶璐便站在秦老六身後,挑了軟爛且溫熱的東西喂他,她是大夫,心又細,雖然有些手生比不上兩個大侄子周到,卻勝在體貼,秦老六這頓飯吃得很開心。
他一開心提前退場時便把顧景雲和黎寶璐都帶走了,還當著秦承宇和一眾青老年人道:“他們還是孩子,可不愛玩你們玩的,你們自己玩吧,我把孩子帶走了,可不能讓你們把人教壞了。”
秦承宇默然,六叔,我們今晚開的是族宴,不是外頭的酒宴,連酒都少,沒有戲班子,更沒有清倌舞姬一類的助興節目,請問我們怎麼教壞孩子?
不過大家都知道秦老六自七十大壽後便有些糊塗,有時健忘,有時又跟個孩子一樣無理取鬧,沒人敢反駁他,不然老小孩鬧起來丟的還是秦氏的臉,場上還有應知縣和主簿這一幹外人在呢。
秦老六要拉著顧景雲和黎寶璐走,顧景雲隻能團團和一眾表兄們致歉,然後就扶著秦老六出門上車往六房的祖宅去。
上了車,秦老六渾濁的眼睛便盯著顧景雲的臉色看,然後又去盯黎寶璐的臉,半響才點頭欣慰的道:“好啊,臉色紅潤,麵無疲色,你們看著可比你們舅舅舅母強多了,說不定真能多生幾個娃,讓嫡支不再形單影隻。”
坐在車轅上的兩個大侄子駭然,目光如電般盯著車夫,車夫雖未聽懂老太爺的那句話的意思,卻也知道這話不妥,不然兩位爺也不會這樣盯著他。
他脊背生寒,臉色發白,差點從車上栽下去,僵了半天才顫顫巍巍的低聲道:“大爺,二爺,小的一家都租的六房的田地,收成有限,不知府上可還要下人,小的兒子閨女都大了,別的幹不了,一些粗使的活兒卻能做。”
秦大滿意,臉上的森然收起,含笑道:“明兒你領來我看看,我讓大奶奶給他們安排個差事。”
車夫連連點頭,“是,是。”聽到車廂裏傳來的聲音,他恨不得把耳朵堵起來。
秦大和秦二卻忍不住對視一眼,皆有些無奈,卻很快堅定起來。
罷了,祖父既想報嫡支的恩,他們拚了命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