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鍵慢慢醒來。
黑暗裏敲門聲響起,聲音連續而又有節奏,但又比較輕。
他揉著額頭,坐了起來。
赤著腳下床走到窗邊掀開窗簾,明亮的光一下子照亮屋內,他又走到床頭櫃邊,拿起一隻自生火機,嚓嚓幾下,火星閃過,火苗竄起。劉鍵另一隻手熟練的取下旁邊煤油燈上的玻璃罩子,將火苗湊到煤油燈棉芯上點頭,略帶著一股子輕微臭味的煤油燈大亮。
屋裏越發的明亮,這是一間充滿著歐洲風格的豪華臥室,法國式的家具,裝飾有手工壁麵的牆畫,還有那張寬大的四柱紅木床。
劉鍵坐回床上,揉搓了一把臉,想起這是哪了。這是爪哇巴達維亞,荷蘭總督範迪門的總督府。
這座裝飾的很有異域風情的府邸,如今是他暫時的住處。
就在不久前,被大漢軍封鎖圍困了一年多的巴達維亞,終於堅持不住了,尤其是當爪哇上的兩大土著馬塔蘭和萬丹各發數萬兵從陸上東西兩麵合圍的時候,荷蘭東印度公司總督安東尼範迪門終於絕望的在城裏升起了白旗。
劉鍵抓起一件絲綢長衫往身上套,一麵對著門口應了一句,“誰!”
“伯爺。”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對不起打擾了。”
劉鍵睡眼惺忪的從床頭櫃上拿起懷表,早上六點十七分。
平常他一般都是六點鍾就起來了,昨天晚上多喝了兩杯,今天睡過了。
“有什麼事?”
“伯爺,我是駐守總督府的陸戰隊值勤連長,抱歉打擾到您了,我們司令想要見您,他說是緊急事情。”
劉鍵有些疑惑,自己隻算是第八艦隊的客人,他現在的正式身份是南洋公司的總裁,並不是官方人員。這次能拿下巴達維亞,他確實也出了一些力,為聯絡萬丹與馬塔蘭聯盟成功有功,但畢竟他既不是文官也不是武將。
第八艦隊司令可不一般,如今各大總督撤罷,朝廷又在抽調精兵準備西征,因此中南和南洋等地,基本上都是傭兵和海軍鎮著。
第四艦隊駐朝鮮,第五艦隊駐日本,第六艦隊駐安南,第七艦隊駐呂宋,第八艦隊駐爪哇、新加坡、馬六甲,第九艦隊駐仰光。
大漢九支艦隊,隻有三個艦隊是駐紮在本土的東南沿海,另外六個艦隊都駐紮在中南和南洋,而其中又以這第八艦隊駐守的地盤最要緊要,他們駐守的是爪哇、蘇門答臘、馬六甲半島以及婆羅洲、香料群島等地。
基本上,原來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地盤,都是第八艦隊接管了,甚至還把原來葡萄牙和英格蘭的地盤也管著了。
馬六甲海峽、巽它海峽、龍目海峽、望加錫海峽等這幾條重要的海峽通道,現在都由第八艦隊控製著,特別是其中極具經濟價格的馬古魯香料群島也是在他們防區轄境內。
沒有了南洋總督,第八艦隊司令就是這一片廣闊海域群島上的最高長官,他手下不但有第八艦隊,還有萬丹等諸多大漢在這一區域的土著盟友,另外,他還指揮著新建立的爪哇、金洲、婆羅洲、馬六甲四個土著傭兵協。
第八艦隊司令,可稱的上是這裏的土皇帝了,連萬丹和馬塔蘭這些土著國的蘇丹都得仰望著他們。
劉鍵輕笑一聲,這位第八艦隊司令官閣下,倒了不是什麼陌生人,原是日本總督,最近才剛調任第八艦隊司令,統領第八艦隊以及四個傭兵協。這人就是皇家宗室,劉鍵的堂兄劉允貞。
劉允貞運氣一直不錯,剛到爪哇,立即就調動聯軍,接連向巴達維亞發動了幾波大聲勢的調動,結果從他兄長劉允文開始封鎖圍困一年多都沒能迫降的巴達維亞城,卻讓他短時間的給逼降了。
劉鍵跟劉允貞雖說是堂兄弟,但卻並不親近。
就算他現在住在總督府裏當著貴賓,那也不過是因為他現在是南洋公司總裁,而不是什麼堂兄弟關係。劉鍵也是聰明人,知道劉允貞給劉允升還有些精明,這人當年可是全程參與了幫二哥篡位奪朝的大功臣,他與自己刻意保持距離,無疑是不想傳遞什麼其它信息。
這些天他住這裏,除了談論一些南洋公司在這裏的開發的事情,劉允貞幾乎不怎麼與他會麵,現在卻一大早急著找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真的是侯爺要見我?”劉鍵笑著問道。
“是的,伯爺。”門外的那名軍官連忙回道,“侯爺還說,還有位重要的貴客也要見你。”
毫無疑問,在南洋能稱的上貴客的人物,肯定不是這諸島上的土著蘇丹、王子之類的,也不會是什麼中原來的商人,肯定是官麵上的人物,還極可能是某位侯伯級的高級將領,要不然,劉允貞也不會這麼客氣。
劉鍵想了想,“麻煩代我向侯爺轉告一聲,我稍後就到。”
門外傳來軍官離去的腳步聲。
劉鍵坐在那裏,卻在皺眉猜測著那位貴賓的身份。
他轉過身,凝視著對麵的那麵大鏡子,鏡子裏是一個有些陌生的人,南洋火辣太陽曬黑的皮膚,有點亂蓬蓬的短發,胡子拉碴。
他望著鏡中有人些發怔,這副麵容,無論是帝國皇帝的兄弟,還是大漢的伯爵,又或者是南洋公司的總督,都有些不配。
在這個天之南海之角呆的久了,自己似乎也都變的跟個土著一樣的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