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天晚了,陛下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養足了精神,明天早朝時,也好有力氣讓定柱他們按照您的意思行事!”伯顏忽都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失望。笑了笑,柔聲奉勸。
妥歡帖木兒這會兒卻變得非常敏感,立刻感覺到了伯顏忽都的眼神波動。一瞬間,麵紅過耳。低下頭,不敢與對方目光想接。又過了半晌之後,再度歎了口氣,踉蹌著“落荒而逃”。
“唉——!”望著妥歡帖木兒衰老的背影,第一皇後伯顏忽都也低聲輕歎。
這一刻,她發現自己心裏居然已經沒有了絲毫怨恨與哀傷,相反,卻是湧滿了前所未有的安寧與祥和。
那個自私且膽小的男人,原本就不值得她傷心。倒是她自己,白白地被這座皇宮囚禁了許多年,白白浪費這輩子最好的光陰。待離開大都城後,夫妻兩個應是永無相見之日。那樣最好,免得自己心煩,免得自己再抱怨長生天沒長著眼睛。
“皇後,天快黑,婢子去傳晚膳吧?!”當年陪伴他入宮的貼身婢女娜仁悄悄地走進來,用極低的聲音提醒。
“沒胃口,說實話,禦膳房做出來的東西,我早就吃膩了!”伯顏忽都看了她一眼,懶懶的說道。“你幫我關上門,順便翻翻箱子,找幾件厚實的衣服。說不定將來還能用得上。”
二人在深宮裏一道擔驚受怕多年,彼此間早已沒有主仆間的尊卑隔閡。剩下的,隻有濃濃的姐妹情誼。所以說話時,她根本不必帶任何隱瞞。
對於妥歡帖木兒的離開,娜仁也和伯顏忽都一樣,絲毫不覺得失望。那個涼薄的男人已經馬上就要丟掉江山了,勉強跟他在一起,反而被他拖累。還不如像往常一樣,同住在一座皇宮中,卻老死不相往來。然後在機會到來時,各自散去,這輩子誰再也不欠誰。
但伯顏忽都的身體情況,她卻不能不管。想了想,又笑著補充道:“也未必沒什麼好吃的。下午的時候,寶珠王爺送了幾頭黃羊進宮,說是您的幾個侄兒專門去山上城外孝敬姑母的。這會兒,禦膳房應該收拾幹淨了。”
“春天的黃羊,瘦得皮包骨頭一般,有什麼好吃的?寶珠他們父子幾個真是多事!”伯顏忽都皺了皺眉頭,低聲說道。
在進宮做第一皇後之前,她可算得上弓馬嫻熟,對獵物種類、質地,以及狩獵的最佳時間、禁忌等都了如指掌。春天從來都不是打獵的好季節,無論是從獵物繁衍,還是肉質口感角度,都不宜殺生。
而寶珠.....?猛然間,想起了自打自己的親生兒子真金夭折後,娘家這位親弟弟,就再沒靠近宮牆半步的事實,她臉上再度湧起一絲嘲弄的笑容,“罷了,難得毓德王一片心意。你去讓禦膳房給我烤一片黃羊脯子,外加一碗湯來。順便指使人去王府一趟,問問他們,達賚諾爾湖今年冰化了沒有?我記得那裏的紅眼兒華子魚,可是人世間難得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