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以前他跟淮安軍合作,隻是為了給脫脫報仇的話。從現在起,他卻徹底把自己當成了淮安軍的一員。因為據他所知,大元朝也會定期向淮揚、汴梁等地安插細作,也會有專門的款項收買紅巾軍中的變節者。但大元朝對於被收買到手的變節者,向來非常輕視。能用時就往死裏頭用,萬一對方再無利用價值,或者被對手被發現,就立刻任其自生自滅。至於其家人今後的生活,更是從未給與過任何理睬。
而淮安軍,卻把他心裏唯一放不下的事情,全都主動給解決了。淮安軍的翊麾副尉俸祿是多少,伯顏早就已經了如指掌。而淮揚大總管府給文武官員的職位分紅,據他所知,更是高到令人乍舌的地步。可以說,哪怕他伯顏的幾個兒女再不爭氣,隻要不去賭博,憑著大總管府給的俸祿和分紅,都會安安穩穩地做一輩子大富翁。絕對不可能出現他伯顏一死,家中女人孩子就變成乞丐餓殍的情形!
“嗯哼!路大人,你也把話說得太滿了吧!眾所周知,淮揚目前所占,不過是半個河南江北,半個江浙。加在一起不過是一個行省,距離一統天下還為時尚早。”見對方兩大細作,居然當著自己的麵兒交代後事,月闊察兒忍無可忍。用力咳嗽了幾聲,啞著嗓子提醒。
大廚路汶扭頭對他輕輕一笑,露出滿嘴潔白而整齊的牙齒。“太尉大人莫非以為,群雄還有跟我家主公一爭天下之力麼?即便有,恐怕也是很久之後的事情。而最遲明年開春,我淮安軍十萬精銳,就會渡河北伐!”
“你....”月闊察兒再度被氣得胡須亂顫,肥碩的手掌上下揮舞,“來就來,我大元也有三十萬將士枕戈待旦!”
“才三十萬將士,太尉就能確保大都城安若磐石麼?”大廚路汶撇了撇嘴,對月闊察兒說出的數字不屑一顧。“初下淮安,我家主公隻有戰兵一千,輔兵三千。再下揚州,我家主公麾下戰兵和輔兵全加起來也隻有一萬出頭。淮安保衛戰,我家徐將軍以五萬擋住了脫脫大人的三十萬,奇襲膠州,我家主公所率依舊是四千精銳。除了南下討伐蒲家之外,我淮安軍那一次,不是以寡擊眾。又有哪一次,不是笑到了最後?才區區三十萬人馬,就想擋住我十萬淮安子弟,太尉大人,不是路某誇口,您太托大了!”
“你,你休要逞口舌之強,盡管放馬過來!”話音落下,非但月闊察兒被打擊得怒容滿麵,其他禁軍武將,也都暴跳如雷。
“你,你吹牛!”
“你,你狗眼看人低!”
“姓路的,信不信大夥這就宰了你!”
“姓路的,虧得大夥剛才還拿你當個豪傑!你,你居然如此瞧不起,瞧不起人!”
......
“路某是不是吹牛,你們自己心裏明白。”大廚路汶今天根本就是抱著必死之心而來,所以根本不在乎對方的態度。笑了笑,自顧繼續說道:“若是貴方真有一戰之力的話,太尉大人又怎麼會折節約路某在此會麵?直接點齊兵馬,封鎖大都城捉拿要犯就是。反正即便我淮揚在大都城內安插的人手再多,也擋不住禁軍傾力一擊!”
話音落下,周圍的喧囂聲盡去。隻剩下數道無比沉重的呼吸,如拉風箱般,呼哧呼哧,呼哧呼哧,此起彼伏。
如果不是因為看不到絲毫獲勝的希望,以月闊察兒的精明,怎麼可能放著能將淮安軍潛伏在大都城內的所有細作一網打盡的機會不利用,卻主動替對手遮掩的道理?如果不是自知大元朝要完,他們這些錦衣玉食的高級武將,又怎麼可能與月闊察兒一道,為各自尋找退路?但事實歸事實,話卻不該說得如此傷人。說出來之後,等同於瞬間讓彼此都沒了遮掩迂回的可能,隻剩下赤裸裸的討價還價一條路可行。
“太尉大人不是莽撞之輩!”無視眾人怒不可遏的模樣,大廚路汶向前數步,緩緩走到桌案邊,自行落座。“路某也相信,太尉大人約見路某,並非為一己之私。既然如此,大夥何必弄太多花樣,讓對方心生誤解。不如都敞亮些,把各自能拿出什麼,想要什麼,全擺到桌麵上。如此,漫天要價著地還錢也好,談不攏一拍兩散也罷,終究是買賣不成仁義在。下次也許還有彼此相見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