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讀書人(1 / 2)

後半句話,終於算是說到了點子上,不由得朱大鵬不信。

芝麻李所統率的,都是被官府逼到走投無路境地的窮苦百姓,而平素直接跟他們打交道,並且給他們印象最差最深刻的,就是蘇先生、孫三十一、吳二十二這種古代“城管”。所以為了安全計,蘇先生等他昨夜隻能把昏迷過去的朱八十一推到前台當頭領,而不是自己披掛上陣。雖然無論在人脈、能力和對機會把握方麵,老家夥都超過了朱八十一不止一點半點。

“何苦呢,你們!”想明白了其中細節,朱大鵬對蘇先生的印象稍稍改善了一點。伸出手,拉住對方一隻胳膊,“起來吃飯吧!我又沒說要把你怎麼樣!況且現在咱們倆已經成了一根繩上的螞蚱,除了繼續一起蹦達下去,還有別的路可選麼?”

蘇先生卻掙紮了一下,長跪在地上不肯移動分毫,“大人如果不相信小的,等渡過了眼前這道難關,盡管趕小的離開就是了。小的絕對不會賴在你身邊,天天讓您寢食難安!但是,但是小的手下那些徒弟,徒孫,還請大人給他們一條活路。他們,他們雖然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但,但罪不至死啊!”

說罷,又將頭垂下去,對著地板“咚咚咚”狠磕。朱大鵬聽得心中好生不忍,歎了口氣,蹲下去搬住他的肩膀,“行了,有些話說開了就行了。否則憋在心裏,我難受,你也未必舒服多少。咱們走一步看一步吧,能不能過了芝麻李這關,還很難說呢!”

這倒是一句大實話,到現在為止,他對芝麻李的脾氣秉性,個人喜好,以及能力、心胸、眼界等等都一無所知。而憑著那個彌天大謊,又硬生生從芝麻李的碗裏搶出一塊肉來。一旦被芝麻李瞧出任何破綻,恐怕都是人頭落地的下場。依照這個時代的習慣,蘇先生、孫三十一等從犯,估計也一樣是在劫難逃。

“大人隻要按照小的主意去做,肯定能讓他找不到發作了理由!”提起繼續聯手騙人的事情,蘇先生卻遠比朱大鵬有底氣,立刻換了幅麵孔,非常自信地說道:“想那芝麻李,先前不過是挑著擔子沿街賣芝麻和香油的小販子,能有什麼眼光?不過是時機把握得好,趁著徐州城的兵馬都被抽調去圍剿劉福通,打了朝廷一個措手不及而已。而您是彌勒佛的人間替身,又能虛心納諫.....”

“行了,行了,就跟你我有多了不起一般!不過一個傻傻腦,另一個騙人的經驗多些罷了!”朱大鵬被誇得臉色通紅,苦笑著打斷,“起來,趕緊起來!一會兒丫鬟們端著飯菜進來了,被她們看到你現在這樣子,你今後在府中,就徹底威嚴掃地了!”

“是!大人!”蘇先生最介意的就是身份等級,立刻借助朱大鵬的拉力,彈簧般跳起。“大人不僅膽識非同一般,胸襟氣度也遠非常人所....”

“行了,不是說過,不要拿你以前那一套馬屁功夫對付我麼?”朱大鵬敲了下桌子,低聲打斷,“坐下,跟我說說芝麻李那邊其他人,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咱們既然決定繼續騙,總得知己知彼才好!”

一句知己知彼,又讓蘇先生心中巨震。‘還說不是被神上了身!那朱八十一就是個殺豬的,連自己的名字都認不全,怎麼可能說出如此高深的詞彙來?更何況,如果換了原來的那個朱八十一,光是嚇就早給嚇傻了。又豈肯冒著被亂刀砍成肉醬的風險,繼續跟老子撒謊騙人?’

從下結論再找證據,遠比從證據導出結論容易。帶著幾分迷惑,老家夥低低答應了一聲“是!”然後整理了下思路,將城內這支紅巾軍的情況,娓娓道來。

芝麻李原本是蕭縣人,平素以販賣芝麻、香油等物謀生。因為做生意實在,頭腦又頗為靈敏,因此雖然深處亂世,倒也攢下了一些家底。然而朝廷卻唯恐造反的人不夠多,先是胡亂攤派,要他捐獻什麼修黃河的土石錢。然後又亂發鈔票,將他多年的積蓄給變成了一堆白紙。芝麻李見再忍下去,自己就得沿街討飯了。幹脆把心一橫,聯合平素交好的一幫兄弟,扯旗造了反。

那蕭縣乃彈丸之地,原本就靠著二三十名衙役和幫閑彈壓地方。並且衙役和幫閑們肚子裏對朝廷也充滿了怨氣,不願意替它認真賣命。芝麻李把義旗一豎,半天之內,就募集到了上萬饑民。縣城縣衙俱是一鼓而下,大小官吏都被他拉到十字路口,一刀一個,宰了個幹幹淨淨。

然後又因為蕭縣倉庫空虛,養不起規模龐大的義軍。所以芝麻李就將手中僅有的餘糧磨了麵,做了幾大筐燒餅。讓麾下將士們自己選擇,要麼吃兩個燒餅,跟著自己去攻打徐州,死中求活;要麼拿了一個燒餅跑路,以免留在縣城,成為朝廷兵馬泄憤的目標。

結果萬餘饑民中,居然隻有不到兩千老弱選擇了離開。其餘無論吃到沒吃到燒餅,都寧願跟在芝麻李身後,做殊死一搏。

芝麻李就根據與自己的關係遠近,以及在攻打蕭縣戰鬥中的功勞表現,選出了七個心腹來。分別是彭大、趙君用、毛貴、潘癩子、張小二、張小五和張小七,命令他們各領一千兵馬,齊頭並進,自己則帶領剩餘的兩千子弟,浩浩蕩蕩殺奔了徐州。

也恰巧徐州城的蒙漢駐軍,都被調到潁州一帶去與紅巾軍主力作戰了,城內並沒剩下多少兵卒。所以蒙古達魯花赤聽聞義軍向徐州殺來的消息之後,隻能下令緊閉四門,死守待援。然後命令州裏的差役和幫閑們,收繳百姓手裏的鐵器,以防有人與芝麻李勾結,裏應外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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