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學良此人,確實令蔣介石頗為頭疼:
讓他回西安吧,蔣委員長的麵子往哪裏擱?
把他抓起來吧,輿論壓力吃不消——他放了你蔣介石,又親自送你回南京,你若把他抓起來,未免太不仗義了!
左思右想,卻又左右不是。
蔣介石畢竟老謀深算,他在南京演出了一出鬧劇……
張學良的專機,在26日稍晚於蔣介石的專機,飛抵南京。與張學良同機到達的,有他的七名副官、隨行工作人員和兩名司機。
這七名副官是劉令俠、趙維振、王慶山、夏寶珠、劉雲清、張庭豔、陳玉。兩名司機是譚延斌、董拜瑞。
趙維振是張學良的侍衛副官。據他回憶,一下飛機,張學良一行和宋子文一起,乘上宋子文的一輛汽車以及南京張公館的兩輛汽車,直奔宋公館。
宋公館坐落在風景如畫的玄武湖畔雞鳴寺北極閣,那裏綠樹蓊鬱,幽雅宜人。宋公館內有兩幢二層小洋樓,宋子文把後麵的一幢讓給張學良下榻。
最初的日子,還算不錯。張學良在南京走訪親朋好友,往來自由。隻是外出時,總有兩輛汽車跟著,一輛是南京警務廳的,一輛是軍統局的,或坐便衣警察,或坐便衣特務。
那時,說是“保護”張學良,倒也還是說得過去。
張學良還在宋子文的陪同之下,打牌、玩球,看來,他在南京日子過得自在、瀟灑。
就是在那些日子裏,蔣介石在悄然策劃著怎樣“收拾”他……
其實,張學良也已料到蔣介石不會輕易放過他。據趙維振回憶,29日下午,當張學良在宋公館送別來訪的張群、吳鐵城、吳國楨時,張群對他說:“我們請你一聚。”張學良當即道:“要請趕快請,晚了可就趕不上啦!”
張學良說這句話,是因為他已意識到自由自在的日子已經不多了。
31日上午,9點多光景,宋子文帶著戴笠進來。戴笠通知張學良,要開軍事委員會會議,馬上就去。
張學良隨著戴笠走了。
張學良到了那裏,才知道不是開會,而是軍事委員會高等軍法會審對他進行審判!
軍事委員會高等軍法會審審判長為李烈鈞,審判官為朱培德、鹿鍾膦,軍法官為陳恩普、邱毓楨,書記官為袁祖憲、郭作民。
審判長李烈鈞為資深國民黨人。他年長蔣介石五歲,江西武寧人,早在1907年便加入同盟會,在國民黨“一全”大會上當選中央執行委員,後來任國民政府常委兼軍事委員會常委。李烈鈞在“九一八事變”後力主抗日,此刻蔣介石要他出任審判長審判力主抗日的張學良,他真是有苦說不出。
台灣《傳記文學》雜誌曾刊載李烈鈞的回憶錄,他回憶道:
31日開庭前,我命副官先布置一下法庭,然後我借朱,鹿兩審判官到法庭坐定,我環顧法庭,四麵布置周密,警戒森嚴。我命將張學良帶上。不一會兒,張學良麵帶笑容,趨立案前,我因為他是陸軍上將,又是未遂犯,讓他坐下,但他仍筆直地站著。
我招呼他走近一些。
我問張學良:“你知道犯什麼罪嗎?”張學良回答:“我不知道。”我翻開陸軍刑法給他看,並對他說:“陸軍刑法的前幾條,都是你犯的罪。你怎麼膽敢出此言?”
張學良態度從容,答話直率,毫無顧忌。我心想:學良真是張作霖的兒子啊!我問他:“我們準備了一份向你提問的問題,要你回答,你願先看看這些問題嗎?”學良回答:“很好,請給我看看。”
現今,在南京的中國第二曆史檔案館裏,尚可查到當年審判張學良的記錄。據記錄載,麵對法庭,張學良作如下答複:
這回的事,由我一人負責。我對蔣委員長是極信服的,我曾將我們意見,前後數次口頭及書麵上報告過委員會委員長。我們一切的人都是愛國的人。我們痛切的難過國土年年失卻,漢奸日日增加,而愛國之士所受之壓迫反過於漢奸,事實如殷汝耕同沈鈞儒相比如何乎。我們也無法表現意見幹我們的國人,也無法貢獻於委員長,所以用此手段以要求領袖容納我的主張。我可以說,我們此次並無別的要求及地盤金錢等,完全為要求委員長準我們作抗日一切的準備及行動,開放一切抗日言論,團結抗日一切力量起見。我們認為目下中國不打倒日本,一切事全難解決。中國抗日非委員長領導不可,不過認為委員長還未能將抗日力量十分發揚,而親日者之障礙高於抗日者之進行。如果我們有別的方法達到我們希望,也就不做此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