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你是聶家大郎還是二郎?”那老頭兒搓了搓手,一邊臉色緊張。聶秋染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直線,眼裏亮光閃爍,半晌之後才道:“你找大哥有什麼事兒?”
那老頭兒聽他這樣一說,嘴唇哆嗦了兩下,腳步下意識的往前邁了一步,表情十分激動,眼睛裏竟然已經開始有水光在閃爍了起來,一邊上下打量了聶秋染好幾眼,一邊就道:“好,好,好,我,我是原本聽說這村裏聶大郎是有出息的,是狀元郎哩,我這輩子也想見見狀元郎……”那老頭兒目光盯著聶秋染看,一邊忍不住舉起袖子擦了擦眼睛。
崔薇心下生疑,村裏人便是知道聶秋染考中狀元,見到他時也最多敬畏有加,嘴裏多多說幾句好話而已,絕不可能像這老者一般,見到聶秋染的目光如同看到了親人一般,失態不說,而且十分怪異。崔薇又看了那老者一眼,忍下了心裏的疑惑,這會兒屋中羅氏已經越叫越是大聲,外頭遊大夫已經被人拉過來了,穩婆倒是還沒有來。
如今天黑路滑的,小灣村裏可沒有穩婆,最近的也在隔壁黃桷村了,現在天色黑了不說,外頭還下著大雨,一般人家裏產婦發動時眾人趕緊前去請,便是白日都要走小半個時辰,如今天黑了,恐怕崔敬懷便是去將人請過來都要最少一個小時。羅氏又不是順產,而是摔倒了之後引起的早產,恐怕等不及穩婆過來。
村裏的人這會兒也知道情況緊急,好些生產過的婦人都趕緊挽了袖子進屋裏去幫忙,遊大夫先是趁著羅氏還衣著完整時進去看了一眼,隻是他到底是男子,也不敢久呆了,隻看了一眼之後,便守在了外頭。羅氏並不是瓜熟蒂落,而是摔過之後才開始發動,肚子裏的孩子倒是想急著出來,隻是她產道卻未開,因此羊水是破了,肚子也是翻山倒海的疼,可偏偏就是生不出來。幾個婦人又不是專門的穩婆,雖然知道替羅氏揉下肚子有作用,但因以前沒怎麼幹過這事兒,因此也不敢去動。
倒也不是怕擔了責任,隻是怕做不好誤了羅氏一條命而已。
遊大夫索性開了方子讓人去煎催產藥,雖說這藥凶猛,喝下去對人不利,但若是情況再這麼下去,恐怕不止是孩子而已,連羅氏自己都得有危險。
事態緊急,遊大夫也顧不得其它。方子開過之後,因開始聽到人家來喚他的人說了羅氏情況,早猜著這些,將一些常用的藥材都拿過來了,這會兒直接翻開藥箱便拿了黃油紙攤上去,取了小秤將早切好的中藥秤了放上去,一邊又分門別類的擺成了好幾堆。
“趕緊將藥拿去煎了,這右邊的先煎,左邊的晚兩刻鍾放下去!”遊大夫一邊說著,那頭跟了進屋裏來的楊氏一邊將手捏了胸前的圍裙擦著手,一邊麵色有些不快:“遊大夫,這些藥要多少錢?我們家裏可沒什麼錢!”
原本正準備收著東西的遊大夫手頓時便停了一下,麵色有些尷尬,眾人都轉頭盯著楊氏看,楊氏卻似渾然不知一般:“我們家裏的情況,大家都是一個村子的,也是曉得的,這婦人生孩子要喝藥,我還是頭一遭聽到!”此時本來醫療條件落後,而且許多婦人若是家中窮的,自然沒錢不敢看大夫,一切全憑自己。而這會兒生孩子又有許多錯誤的習俗,因此自然生孩子困難,雖說婦人都要走這一遭,但心裏卻是都怕的。
“你先把藥拿去煎了就是!”崔世福看到一旁遊大夫尷尬的臉色,頓時喝了楊氏一句。楊氏心頭不滿,連忙將藥拿下去了,一邊又道:“這藥錢要是能換成銀子給二郎該有多好?哪個說要請大夫的,哪個自己拿銀子,我可是沒有的!”楊氏一邊念著,一邊朝崔薇看去,見崔薇也不看她,頓時才氣恨的拿了東西下去了。
屋內頓時尷尬了起來,眾人都不好出聲兒,而那麵色奇怪的老頭兒卻是盯著聶秋染看了半晌,一雙拳頭握得死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