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頭兒聽到他這話,眼中閃過一絲亮光,卻是猶豫了一會兒之後又搖了搖頭:“老弟一片好心,我是心領了,但如今剛過完年,哪裏好意思打擾,我已經習慣了,沒什麼的。反正爛命一條,也看哪天老天爺收回去了!”他說到這兒時,臉上露出淒苦之色,卻又看了崔世福一眼,眼睛眯了眯,一邊搖了搖頭。
崔世福本來為人就厚道老實,如今又聽這老丈人說得如此可憐,頓時心頭惻隱之心大動,連忙伸手挽了老頭兒的胳膊便道:“不過是行個方便而已,又哪有什麼打擾的,老丈不必說這樣的話,雨越下越大了,你還是趕緊去我家裏歇一歇吧!”那老頭兒原本有些緊繃的神色聽到崔世福這話時,頓時微不可察的鬆了一口氣,臉上這才露出細細的笑意來,隨即半推半就的似是被崔世福說服了一般,跟在了他身旁。
“老弟,不瞞老弟說,我這一趟過來是想要走親戚的,但我幾十年沒有來過了,人老嘍,記性又不好,也記不得哪兒是哪兒了,也不知道我這是走到了哪個村子……”
一聽這話,崔世福頓時豪爽的笑了起來,一邊拍了拍胸脯便道:“這方圓幾十裏就沒有我不熟悉的,老丈要去哪兒,直跟我說就是,我們這是小灣村……”崔世福後麵的話那老頭兒沒有再聽下去了,他隻是在聽到崔世福說起小灣村的名頭時,忍不住鬆了口氣,笑了起來,嘴裏低聲道:“小灣村,嘿嘿嘿,終於找到了!”
下午時崔世福領了一個陌生人回家的事兒便傳得村裏好些人都知道了,崔薇自然也是聽說了。小灣村地方本來就不大,一有個什麼風吹草動的,幾乎沒多大會兒功夫大家都知道了,更何況崔世福領回家去的人好些都看在眼裏,他又沒有遮著擋著,而小灣村中的村民們許多世世代代住在這邊,幾乎鄰近幾個村莊之間相互結親,許多十裏八鄉的人都有些親戚關係,隻要是附近的人,還沒有喊不出名字的,崔世福帶回去的老頭兒十分陌生,眾人都沒有看到過,因此晚間時候,便是剛走了親戚回來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情。
崔薇倒是沒功夫去管崔世福的閑事兒,這會孫氏已經站在她門口鬧騰了起來。孫氏被顧寧溪趕下了馬車,無處可去,如今天寒地凍的,又四處下著雨,村裏人都不喜歡她,也沒哪個收留她到自己家裏住一晚的,孫氏吃了幾天瓜子零嘴兒等,火直往上衝,嘴唇上起了指頭大小的泡,這會兒渾身既是難受不說,還又餓又冷,且怕晚上無家可歸,若是睡在野外,恐怕明兒一早起來人死了都有可能。
她自然是不想死的,因此明知崔薇不待見她,聶秋染也對她並不親熱,但孫氏仍是厚著臉皮過來了,畢竟聶秋染無論怎麼說還是她的兒子,若是鬧將起來,不好看的也是聶秋染自個兒的臉麵而已,她今日當然是要死活都住在這邊的。
崔薇不理睬她,孫氏便坐在門口哭嚎,直鬧得人心煩意亂的,正有些忍耐不住時,隔壁崔家那邊竟然也傳來了一陣陣的尖叫來,聲音一下子將孫氏的哭聲都壓下去了,十分尖利。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似是崔敬懷的媳婦兒羅氏的哭喊聲。此時已經入夜了,家家戶戶好些人都已經回家裏開始做飯來,這聲哭喊一響起,眾人不由自主的都往外頭看去,崔薇也看了聶秋染一眼,兩夫妻這會兒正讓人擺著飯菜,對於隔壁的事兒也沒準備理睬。
隻是不多時門外卻突然間傳來了‘嘭嘭嘭’的劇烈敲門聲,門板被拍得哐哐作響,似是那敲門的人力道大得連門板都要禦了下來一般,孫氏外頭的哭聲不見了,碧柳看了崔薇皺起來的眉頭,連忙出去招呼著一個婆子去開門。
如今正是冬天剛過白日短夜晚長的時候,若是夏季時碰著的當口,恐怕太陽還未落山,但如今本來這會兒白天就短一些,再加上又下著陰雨,天色看著便已經黑了下來。那婆子本來在主院對麵臨時搭起來的房子裏住的好好兒的,偏偏有人來敲門,忙打了燈籠出去開門,語氣便有些不大痛快。
“哪兒敲門敲得這樣急?”屋裏眾人都知道不可能是孫氏,孫氏可沒那個膽子敢這樣敲門,她也就是哭哭啼啼想逼聶秋染出去,惹得人心裏煩而已,她要是敢這樣敲門,崔薇便敢讓人將她拖得遠遠兒的去。門剛一打開,兩道身影便衝了進來,那婆子著急了,手裏的燈籠沒有提穩,一下子被人撞得落到了地上,頓時驚呼了一聲:“你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