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督軍府。
江淮發妻已逝,江淮一直南北征戰,身邊也不方便帶著女人,而除了江天媛外江淮有的隻是幾個和他一樣東奔西跑在刀尖槍口上討生活的兒子,所以督軍府上下極少能見到女眷。沒有女眷,也就沒有了吟賞風月的必要,加上江淮有早晚練槍的習慣,原來督軍府寬闊的後花園就被理所當然地改成了靶場。
江淮是從最普通的兵卒做到現在的位置的,在他的理解中,修習兵法是要在勢均力敵的時候保一軍平安,而修煉槍法則是要在落花流水時保自己平安。
第三匣子彈打完,遠處那個草靶人的頭隻剩下一半了。
江淮麵無表情地卸下空彈夾,把堆放在旁邊桌上的子彈一顆顆往彈夾裏填。剛才就等在江淮身後不遠處的周致城這時才走過來,“大人,小姐和沈子瀟來了。”
江淮沒抬頭,一邊繼續不急不慢地裝著子彈,一邊道:“我讓你查的事查清楚了嗎?”
“查清楚了。”周致城在身上取出張紙,邊看著那張紙邊道:“沈子瀟今年二十六,曾在金陵學堂讀書,那時就和小姐來往甚密。小姐北行之後,沈子瀟就去了英國,在英國皇家警察學校學偵查學,曾在蘇格蘭場實習,還是英國多所上流社會俱樂部成員,在英國三家銀行開有私人賬戶。在英國期間沈子瀟還打理著沈家三家商號,二十歲時因父喪回國,之後正式開始打理沈家生意,到上個月為止他手下大約管著沈家三分之一的商號。另外,他手底下養了很多打手,還親自調教了十五個通曉英文、精通西式先進武器的頂級殺手。前幾日他在沈府被發現與沈家大少奶奶私通,沈夫人休了沈家大少奶奶,也收回了沈子瀟手裏所有的商號,把他軟禁在了沈家墓園反省。據卑職調查所知,這兩日小姐和沈子瀟一起住在了沈家墓園。”
聽著周致城把子瀟的底細一一道來,江淮又把周致城手裏的那張紙拿過來看了看,點點頭,道:“讓他們過來吧。”
周致城頷首退下,不多會兒就把子瀟和江天媛帶到了靶場。
他們到時,江淮正將第四匣子彈打進草靶人的心髒。
彈無虛發。
最後一顆子彈打完,江天媛走上前去挽住江淮的手臂,滿臉不悅地道:“爸,這麼好的一個園子,您怎麼又給弄成這個樣子啊!”
江淮抬手就在江天媛腦門上敲了個毛栗子,“你這丫頭,幾年不回家,一回家就知道訓你老子了!”
江天媛揉著被他敲疼的腦門,一臉委屈地道:“人家這不也是剛從德國回來嘛……真是的,官沒見長,脾氣倒是長了不少。”
江淮抬手又要敲她,江天媛叫了一聲就躲到子瀟身後去了。
先前在沈家見識過了江天媛變臉的本事,現在見到江天媛這一副小女人樣子也不覺得多麼詫異了。
這女人似乎是天生的戲子,隨時都在全然不同的角色間切換,而且每一個角色都能演得滴水不漏。
江天媛藏到了子瀟身後,子瀟也就和江淮麵對麵了。
“子瀟見過江伯父。”子瀟謙恭地頷首向江淮行禮,接著拿出一張殷紅的禮單呈到江淮麵前,“一點薄禮,望伯父笑納。”
江淮笑著接過禮單,看也沒看就轉手遞給了立侍身旁的周致城,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子瀟,道:“聽說你的槍法不俗,來,讓我瞧瞧。”說著在桌案上拿了把步槍扔給子瀟。
槍不是遞過來的,是扔過來的,子瀟不得不接。
接下了,子瀟就不得不打。
子瀟微頷首,道:“那子瀟就獻醜了。”
子瀟走到江淮剛才站著的地方,那裏和草靶人之間隔著一個不小的荷塘,這個時節花葉敗盡,園丁已清理了枯枝殘葉,現如今隻剩下一汪靜水,沒有任何東西遮擋視線,一眼看過去,那剛換上的草人就隻有核桃大小,隻能勉強分得清身體部位。
子瀟正要端起槍來,江淮卻叫住了他。
“別急,等一下。”
江淮把江天媛喚到身邊,耳語了幾句,江天媛笑著走開了。子瀟正在琢磨著江淮的用意,忽然聽江淮道:“好了,可以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