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交情……就是我的一個小輩。”蕭瑾瑜神色微黯,“他脾氣強得很,出事之後便再不肯見我……不瞞先生,我是從京城來楚水鎮提親的,那日恰在先生這裏遇見跟他多年的管家,聽他病得厲害,就想從先生這裏打聽些他的近況,否則實在放心不下……”
蕭瑾瑜薄唇輕抿,眉頭聚成了一個清淺的川字,細密的睫毛微垂著,看著杯中緩緩浮沉的茶葉,捧著茶杯的手蒼白修長,微微發顫,這副憂心感傷的模樣把秦業看得一下子慌了手腳,趕忙道,“安,安公子,你別急,別急……你是他家親戚,那有啥不能說的,是吧……你你你你別著急,先喝點兒水,喝點兒水……我這就拿醫案去啊!”
“多謝先生了。”
“應該的,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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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聽著外麵叮鈴桄榔好一陣子,秦業滿頭大汗地夾著幾本大小不一的醫案走進來,放到蕭瑾瑜麵前的桌上,“我給吳公子治病有一個來年頭了,醫案寫得潦草,安公子別見怪……”
蕭瑾瑜又認真地道了聲謝,拿起最上麵一本慢慢翻開。
秦業抹了把汗,一邊往快燃盡的炭盆裏添炭火,一邊歎道,“安公子,你別怪我不會說話……吳公子這身子,能撐到現在可真是不容易啊……”
“讓先生費心了。”
“也怪我才疏學淺,醫術不精……好在吳公子性子強,被折騰成啥樣都從沒有過輕生的念頭,好幾回眼瞅著都不行了,還硬是讓他給熬過來了。”
蕭瑾瑜看著寫得密密麻麻的醫案,也說不出心裏是個什麼滋味,“他就是這樣的脾氣……”
“說到底,還是讓他腰上那傷給害的,也不知道遭的什麼罪,讓人打成那樣……治得太晚了,差點兒就連上半截身子也給廢了……你是沒瞧見,我頭一回見他的時候,他整個身子都動不了,身上褥瘡都爛得連成片了,瘦得跟副骨頭架子似的,幹睜著眼睛連句話也說不出來,就一直盯著一個棋盤,那真是又嚇人又可憐啊……”
難怪當年蕭玦連個招呼都不打就匆忙離京了……
蕭玦那麼驕傲的一個人,就是被個尋常路人看到自己那副樣子也崩潰,何況是滿京敵友……
蕭瑾瑜心裏揪了一下,驀地一陣暈眩,手上一鬆,醫案“啪嗒”一聲掉到了地上。
秦業趕忙從炭盆邊站起身來,走過來拾起醫案,一邊搭脈一邊緊張地看著臉色煞白的蕭瑾瑜,“安公子,怨我嘴上沒個把門兒的……你沒事兒吧?”
蕭瑾瑜任由他摸著自己的脈,另一手按著額頭微微搖頭,淺淺苦笑,“讓先生見笑了……”
“沒有的事兒……”秦業看蕭瑾瑜還算平靜,鬆開他的手腕,苦笑著歎氣,“怨我,吳公子要是遇上個有本事的郎中,沒準兒他這會兒都站起來了,攤上我這麼個窮鄉僻壤的野郎中……實在慚愧啊……”
蕭瑾瑜聲音微啞,“先生言重了……先生對他如此用心,是他修來的福氣……”
“安公子別這麼說,我可實在受不起啊……”
蕭瑾瑜輕輕搖頭,緩緩靠到椅背上,靜靜看著滿臉謙遜的秦業,“先生若受不起,那便沒人受得起了……除了先生,這世上還有什麼人能為了治他,一連殺死一百多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