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爺看著顧錦朝的遲疑。他心裏的感覺實在是複雜,笑容反倒越發嘲諷。
他是想嘲笑自己。
他去娶錦朝的時候,顧錦朝本來就是不願意的。他用了手段,半是要求半是脅迫地讓她答應了。現在他 才知道顧錦朝為什麼要遲疑……嫁給自己喜歡的人的父親,她心裏肯定很掙紮吧!
他肯定想不到會有這種可笑的事發生在他身上。
大名鼎鼎的陳閣老,娶了個喜歡過自己兒子的人。百般的疼愛和包容。
他究竟是敗在長子手上,還是敗在顧錦朝手上的?
陳彥允突然不太想知道,本來他和顧錦朝在一起,就是他遷就顧錦朝得多。他甚至現在都不確定,顧錦朝究竟是喜歡他,還隻是習慣了他。
陳彥允鬆開鉗住她的手,站起身低聲說:“今晚我可能不回來,你別等我。”
顧錦朝看向陳彥允,他臉上神情很倦怠。
他從沒有對她這麼疏遠過。
顧錦朝忍不住鼻子發酸,她真的受不了他的疏遠。
“三爺,您當初去顧家提親的時候。我曾經說過,我原來做過一些荒唐的事,以後無論怎麼樣,您要相信我。您要是信我,就坐下來好好聽我說,我想說清楚。”她緊緊拉住他的手。好像這次他走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一樣。
陳彥允還記得她這句話。
原來那個時候,她就在提醒自己了。
陳彥允輕輕歎了一句“可能是我原來太自負了。”似乎有些自嘲,隨即又低聲道,“顧錦朝,現在別惹我,也別和我說話。不管是什麼話……你就當我不守信用吧。”
他轉身要走,顧錦朝卻緊緊握住他的手。“你不要走……”
她的聲音都哽咽了。隻能死死抓住他。
陳彥允還從來沒看她這麼驚慌過。
他緩緩地、一根根扳開她的手指,強硬而不容拒絕。
顧錦朝再用力也敵不過他,他抽回自己的手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外麵傳來護衛撤走的動靜。
顧錦朝死死咬住嘴唇,害怕眼淚真的湧出來,她原來經常被人誤解,她的父親、弟弟甚至是母親。但是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難受過。顧錦朝早就知道顧錦榮是什麼樣的人,所以顧錦榮誤解她的時候,她隻有失望和冷漠。但是陳三爺不一樣……可能是她如今太依賴他了,受不了他突然冷遇自己。
前世陳三爺發現她和陳玄青的私情,就從此疏遠了她。
雖然也照拂有加,兩人卻形同陌路。
顧錦朝枯坐了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叫采芙等人進來說話。
繡渠把剛才陳三爺進來時的情形說了一遍,其實大體的顧錦朝也知道了。
繡渠十分忐忑:“夫人,是不是奴婢有什麼話說錯了?”
顧錦朝搖頭,陳三爺察言觀色的能力極強,能麵不改色說謊騙過他的人幾乎沒有。她叮囑了幾人:“……你們都是我的貼身丫頭,都是俱榮俱損的。今日的事,七少爺說過的話,半點都不準泄露出去。”又轉向繡渠問她,“你剛才守在外麵,可有什麼下人經過聽了去?”
繡渠搖頭:“……今天中院沒人,大廚房發了兩包槽子糕下來,那些丫頭們就去坐茶會了。”
顧錦朝鬆了口氣,如果有旁的丫頭聽到了,她恐怕還很難處理。
“夫人,那咱們怎麼做……”雨竹小聲問。
顧錦朝輕輕地說:“給我換一杯茶吧,我等三爺回來。”
她需要好好冷靜,想想該怎麼去做。她早就對陳玄青無意了,不希望三爺誤會。
人家都說命運弄人,她本來是不肯相信的。現在看來命運還真是弄人,她原來喜歡陳玄青的時候,他棄之如敝履。現在自己不過是想平靜生活,卻要被他所累。
她也需要等陳三爺自己想想。
到了晚上,顧錦朝去給陳老夫人請安。
陳老夫人在和陳玄然、陳玄風說話,問陳玄然在任上的趣事,次間裏都是笑聲。
秦氏在旁邊看著自己的兒子說話,覺得很與有榮焉。
“錢糧師爺也姓陳,是高淳縣本地人。有次請我去縣上的酒家喝酒,一聊之後才知道是遠親,他爺爺原來是保定人,正好和我們太爺爺是堂兄……”
陳老夫人笑道:“難得他鄉遇故知!他們是哪家的堂親 ,說出來我指不定還記得。”
正說著顧錦朝就過來了。陳老夫人請她坐到自己身邊,笑說:“平日有空,老三多半都和你一起,今天怎麼舍得讓你一個人過來?”
顧錦朝心裏一刺,勉強笑了笑:“他說還有事,讓我先過來給您請安。”
陳老夫人留她吃了晚膳,顧錦朝婉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