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王爺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搖頭道:“世人都拿名花為比喻美人,本王也一直以為如此,可現在,本王卻不這麼認同了,這名花雖好,哪裏及得上美人的萬一!”
說話的時候,他的目光一直在往若水的臉上瞟。
他這話似乎話裏有話。
老八心頭一緊。
他早就留意到,在飲茶品茗之時,皇叔的目光就常常落在七嫂的臉上,那眼中的含意實在是不言而喻。
他不知道有多提心吊膽,唯恐七哥一個按捺不住,暴跳而起。
所以他每逢花王爺意有所指的時候,都趕緊岔開話題。
哪知道花王爺卻越說越是露骨,現在的他就差指著若水的鼻子,說那就是他心目中的佳人了。
老八已經看到小七隱隱變青的臉色,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可是見識過七哥的雷霆之怒,七哥能忍耐到現在,已經很出乎他意料之外了。
要不是看在他曾經救過父皇的性命份上,估計七哥早就忍不住對他大打出手了。
更何況這事本來就是皇叔不對,他堂堂當長輩的,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調戲自己的侄媳婦。
別說是七哥,就算他和七哥易地而處,他也絕對受不了這個!
皇叔,您可也太不開眼了!
這花再美,它也是別人家的花,您總不能奪人所愛呀!
老八忍不住一個勁地腹誹。
“老七,老八,你們可讚同本王的觀點呢?”
花王爺像是壓根就沒看到小七變得僵硬的臉色,還有老八不停地對他擠眉弄眼,反而火上添油地補上了一句。
“咳,咳,咳。”老八開始一個勁地咳嗽。
“老八,你可是適才傷風了?”花王爺關切地問道。
“沒,沒有,我就是嗓子不太舒服,嗯,多謝皇叔關心。”老八頗有些受寵若驚。
“哦,沒有傷風便好。”花王爺瞄了他一眼,“你若是傷了風,可千萬別靠近本王的佳人,萬一把傷風過給了美人,那可大大的不妙。”
若水差點樂噴了,好不容易才憋住了笑,沒有笑出聲來。
就連小七都差點沒繃住,一臉幸災樂禍的看著老八。
“……”老八一下子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氣鼓鼓地直翻白眼。
皇叔,有您這麼損人的嗎?敢情你的侄兒我,在你的眼裏就這麼沒份量?
不過他馬上又反應過來,不由地“咦”了一聲,一臉詫異地道:“皇叔,您所說的佳人是……”
“噓,別出聲!”
花王爺突然豎起食指放在唇間,一臉嚴肅的表情。
“聽,她在彈琴,咱們就在這裏靜靜地聆聽,千萬不要去打擾了她。”
悠揚清越的琴聲響起,從對麵的花牆後麵傳了過來。
層層疊疊的花牆後麵,影影綽綽地有一名女子的模樣,正端坐在花海中撫琴。
雖然看不清彈琴之人的長相,可是老八提在嗓子眼的心一下子落了地。
他輕輕地拍了拍胸口,繃得緊緊的臉皮鬆了下來。
原來花王爺口中所指的佳人,並不是若水,而是另有其人!
顯然,她就是那名正在撫琴的姑娘。
而更顯然的是,這姑娘在花王爺心目中的位置,不同尋常!
隻消看花王爺那一臉緊張沉醉的模樣,老八就斷定,這位姑娘才是皇叔的心儀之人,那些美姬嬌妾,被此女一比,盡成了糞土。
他心中的擔憂盡去,倒越發好奇起來。
有若水的珠玉在先,究竟還有哪位佳人的容貌會讓皇叔這樣癡迷,難道這世上還有比若水更美的姑娘?
隻可惜有重重花牆阻擋,不能一見佳人真容,隻勾得老八伸脖引頸,心癢難耐。
琴音縷縷,輕婉悠揚,恍如一個美貌少女正低吟淺歎,心事重重。
老八不知不覺地靜下心來,聆聽琴音。
那琴聲曲風漸變,時而清脆,時而呢喃,忽然又拔起一個高音,如銀瓶乍破,讓人心頭重重一震。
花王爺雙眼微眯,一臉的陶醉之色,顯然深深為琴音所迷,更或許,他是深深為那彈琴的女子所迷。
小七對花牆後的少女和那美妙的琴音半點也不感興趣。
就算她是天仙下凡,他也正眼不會瞧上一眼。
他的眼睛隻是看著若水。
若水卻聽得津津有味。
這少女的琴音自然是美妙的,可她卻聽出了一絲熟悉的感覺,一個少女的身影不知不覺浮上了她的腦海。
難道彈琴之人……是她?
琴音漸漸低緩,如泣如訴,然後不知何時止歇,餘韻嫋嫋,猶在空中飄蕩。
“好美的琴音!”老八過了好久之後,才從琴音中回過神來,拍掌讚道:“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焉得幾回聞!隻有這樣的琴技,才配得上這樣的讚譽!”
他又一臉期待地向內張望:“琴音如此美妙,不知佳人的容貌是否更勝過琴音呢?皇叔,你就別吊侄兒的胃口了吧。”
花王爺的目光在若水臉上輕掃而過,隨後朗聲“哈哈”一笑,拍了拍掌,叫道:“撤了花牆。”
老八不由屏氣凝神地瞧了過去。
擋在少女麵前的花牆向兩旁緩緩推開,露出那彈琴少女的美妙風姿。
她的身後是一片怒放的花叢,花朵純白無瑕,花瓣層層疊疊,如霧如海,美得讓人目眩神迷。
可是和那少女的容顏一比,這美輪美奐的花海就成了烘托那少女的一個道具。
隻消在那少女的臉上轉上一眼,就再也移不開眼睛去看那花海。
少女青絲攏肩,長發垂背,粉頰微低,露出真容一角。
她慢慢抬起臉來,一雙眼睛如水欲流,顧盼生媚,容色似玉,風姿綽約。
看到對麵的花王爺,她輕盈起身,對著花王爺施了一禮,“拜見王爺。”
鶯聲鸝語,身姿如柳,那一股含情柔媚的神情更是動人心魄。
老八的嘴巴一下子張得大大的,整個人像呆住了一般,直勾勾地盯著那少女,眼都不眨。
花王爺麵露得意,對著那少女招了招手。
那少女便穿花拂柳,衣袂飄飄地走了過來,她就連走路的姿態都美妙得緊,來到花王爺的身邊,如小鳥依人般偎進了花王爺的懷裏。
花王爺捏了捏她光潔無瑕的臉蛋,哈哈笑道:“怎麼樣?本王新納入府的佳人,可是天下的絕色?”
“是,是。”老八喃喃地道,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那少女。
他那火辣辣的眼神看得那少女一陣嬌羞,把臉蛋往花王爺懷裏藏了藏,臉上浮起了一絲紅暈。
“老八,美人雖好,但是名花有主,你這般模樣,不大好罷?”花王爺淡淡地提醒道。
老八聞言,心中登時忿忿,暗想皇叔這話,我該原話奉還才是,您那樣肆無忌憚地盯著若水,您侄兒的媳婦,才不大好罷。
可他還是忍不住對那少女看了又看,然後又轉眼去看若水。
讓他吃驚的原因無他,實在是因為這少女,竟然和若水有七八分相似,兩人宛如一對姐妹花般,瓊瓊綻放,競相吐豔,實在是讓人不得不驚歎造物之奇。
而這少女他曾經見過的,就是在那醉春閣中彈琴賣藝的姑娘,名叫千秀!
她當時一出場,便貌驚四座,引無數男人盡折腰。
就連自己也曾經被她的容貌而怦然心動,隻是礙於七哥就在身側,他不得不強自按捺住意馬心猿,沒有出口叫價。
若水卻女扮男裝,出了兩萬兩銀子買了她的初夜。
事後,他曾回去那醉春閣中打探過這千秀的下落,卻被告知,千秀姑娘已經被人贖了身,從了良。
有如黃鶴般一去杳無蹤跡,就像世上從來沒有這個人一般。
老八常自心頭念念不忘,隻惋惜自己不曾早一步捷足先登,以致這樣的美貌佳人落入了他人之手。
不知贖她的那個男人是富是貴,是胖是瘦,是醜是俊,如果像她這樣清靈飄逸的人兒,落入了那種腦滿腸肥之人的手中,才真真是紅顏薄命了!
隻是他千想萬想,也沒想到會在花王爺的府裏再次見到千秀。
更沒想到為千秀贖身之人,竟然會是自己的皇叔。
他怔怔地看著千秀,心中百感交集,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時他才知道,為什麼皇叔總是用那種眼神看著若水,為什麼說出那種一語雙關的話來,實在是因為她們二人的容貌風姿極為相似,由不得人不驚歎。
“琴曲已聽,咱們還未賞花飲酒,來,三位請入席。”
花圃中早就擺好了宴桌,桌上陳列著飄香美酒,美味佳肴。
花王爺攬著千秀,當先入席。
若水和小七坐了第二席,老八癡癡呆呆地坐在了第三席,隻是兩個眼珠子仍然盯在千秀的臉上,看個不休。
千秀被他瞧得幾乎抬不起頭來,整個人幾乎把腦袋都埋進了花王爺的懷裏。
花王爺卻絲毫不以為忤,反而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伸出兩指,捏住千秀小巧精致的下巴,讓她抬起臉來,細細地欣賞她含羞的臉色,有如賞花一般。
他的目光忽然對著若水一瞥,笑道:“太子妃,本王的這位佳人,可還美嗎?”
若水明眸一轉,盈盈落在千秀的臉上,千秀垂下眼眸。
“皇叔府上的佳人,堪稱天下絕色,的確是秀色無雙。”
若水的語氣很真誠,老八不由看了看她,再看了看千秀,心中暗生比較。
不比不知道,這千秀看上去的確是秀色可人,可是和若水一比,卻遠不及若水的落落大方,神采自若。
花王爺的目光也閃了閃,笑道:“秀色無雙?這句話倒是過譽了。她美則美矣,卻還是不及一人。”
他意有所指,話中之意誰都聽了出來。
千秀忍不住抬起眼眸,目光對著若水轉了轉,又飛快地收了回來,垂眸不語。
小七卻道:“皇叔多年不見,還是如此拘泥於世俗人的眼光,隻看得到一副皮囊,縱然是再美的容顏,過個三年五載,年華老去,美貌不再,是不是就再也難得皇叔的歡心的呢?”
他這含刺的譏諷之語讓千秀微微一顫,悄悄抬眸打量他,目光閃動了一下,再次垂下眼來。
花王爺一愣,隨後不以為意地笑道:“美人如花,如果一朝花謝,難道還要本王對著枯枝爛葉愛不釋手不成?”
老八聞言,不由向千秀看去,見她神色如常,並沒有因為花王爺這句無情的話流露出哀傷的神情,由此可見,她對花王爺並未鍾情,否則她不會這樣無動於衷。
不知怎地,看到這樣淡然的千秀,老八心中隱隱有歡喜之意。
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
小七明顯對花王爺的這副腔調不以為然,所以不再答話,隻是撿了桌上若水愛吃的菜肴,幫她挾在碗裏。
花王爺把這一幕全都看在眼裏,忽然笑道:“本王此次回到帝都,先是聽聞了老七你成親的大喜事,卻沒想到一向孤高自傲的老七,居然會對女人這樣的殷勤。老七,女人雖好,你這樣的寵溺,未免有失大丈夫的男子氣慨罷!”
“皇叔,小侄倒認為,能夠情有獨鍾,隻寵一人,乃是一種旁人體會不到的幸福。”小七神色淡淡地道,目光溫柔地看向若水,柔聲道:“你現在有了身孕,不喜食油膩之物,這道菜卻很是清淡,多吃點吧?”
若水微笑點頭,見他把菜挾到自己唇邊,便張口吃了。
她對花王爺的那番言辭也很不屑,居然視女人為玩物,花謝便丟,什麼玩藝兒!
花王爺愣了愣,看著二人旁若無人的恩愛於前,不知不覺地握緊了拳頭,目光中閃著一種難懂之色。
“老七,瞧不出來,你倒是如此惜花之人,本王枉自號稱愛花惜花,和你相比,真是自愧不如啊。”
花王爺捏了捏千秀的下巴,慢悠悠地道:“你此番成親,本王未曾送禮,甚是慚愧,現在本王就補送你一份大禮,老七可千萬不要推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