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八的心不由“突”地一跳,想起自己這位皇叔的風流韻事來。
他惜花愛花,卻常常把美女比做成名花,並自譽自家園中種有天下奇花,將來也定要娶盡天下美女,方不負他“花王爺”的一世美名。
他後來果然言諾如山,大娶姬妾,娶的每一位都是名動天下的美人,環肥燕瘦,桃紅柳綠,他賞名花,擁美人,享盡了人間豔福。
他更曾揚言,這樣的日子快樂逍遙,就算拿皇帝的寶座給他,他也絕對不換。
這皇叔性子灑脫,不受拘束,他每次遠遊回來,身邊都會多了幾名如花似玉的美姬,不知羨煞了多少帝都子弟,幾乎人人都以花王爺為榜樣,效法於他,以廣娶美妾為身份的象征。
老八自幼就和這位皇叔格外親近,花王爺逗留帝都的時候,老八常常去他府中做客,花王爺毫不避諱,叫出自己的美妾們為老八獻歌獻舞,斟酒捶背,讓老八好好地感受到了一下溫柔鄉的滋味。
老八對於皇叔所賜的美人之恩,自是敬謝不敏,但當時他也好生羨慕皇叔,所娶的這些美姬們,比之帝都中最負盛名的大家閨秀們也毫不遜色。
可如今看到這位風流自許的皇叔,那一雙*辣的目光直勾勾地盯在自己的七嫂臉上,他的腦海中猛然竄過一個荒謬之極的念頭。
皇叔他……該不會是看上七嫂了吧!
在老八的眼中看來,七嫂的確比皇叔娶的那些個美妾們加起來都要好看。
但是……名花有主!
皇叔總不會奪人所愛吧。
這個想法讓他渾身一凜,眼角一掃間,已經看到了七哥黑似鍋底的臉。
七哥的醋意他是真真實實地領教過,雖然花王爺是皇叔之尊,要是惹惱了七哥,恐怕根本就不會顧忌他皇叔的麵子。
“皇叔,您也太偏心眼兒了吧,您為什麼隻邀請七哥七嫂去你的府裏,卻不邀請侄兒我呢?難道在皇叔的心裏,我就處處及不上七哥嗎?”
老八趕緊轉移話題,希望皇叔把注意力轉到自己的身上來。
花王爺似乎察覺到了小七帶著敵意的目光,果然把視線從若水臉上移開,在小七的臉上一掃,最後看向老八,哈哈笑道:“老八,本王的府裏你已經是輕車熟路,隨時想去就去,何曾有人敢阻攔於你?你還等本王的邀請不成?好罷,既然你如此說了,那三日之後,本王在府裏設宴,來款待你們三人,順便請三位好好地欣賞一下本王府裏的名花,如何?”
他說到“名花”之時,語氣微微一頓。
老八自是知道他一語雙關,麵露苦笑,隻是用眼角瞥向小七,要瞧他如何表態。
小七皺起了眉,正想一口拒絕,卻聽到若水言笑晏晏地道:“皇叔相邀,怎敢拒卻?好,三日之後,我們便去皇叔府上拜會皇叔,相信那日皇叔府中的名花,一定會讓我們大開眼界。”
聞言,小七的眉皺得更緊了。
花王爺眼前一亮,笑道:“好,那三日之後,本王在府裏掃榻相迎。”
若水微笑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小七已經開口道:“這裏風大,你有了身孕,不易多吹風,免得著了涼,要是傷了腹中的孩子,我可饒不了你!”
他把若水裹著的衣服再次緊了緊,話中含著威脅,也不乏親昵之意。
聞言,老八驚訝得張大了嘴巴,瞪著若水,結結巴巴地道:“七嫂,你、你有了孩子?”
花王爺則目光一閃,仿佛有一抹笑意滑過,快得連若水也沒有看清。
“是啊。”小七昂了昂下巴,神情既得意又驕傲,低下頭來寵溺地撫了撫若水的臉。
他當著眾人的麵前毫不避忌地如此親熱,讓若水又好氣又好笑,同時也情不自禁地臉上一紅。
老八的臉上卻是震驚多過了驚喜,他愣愣地看著若水,神色古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小七不由瞪了老八一眼,心道,你那是什麼怪表情。
老八咬了咬牙,臉上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可在小七看來,那笑比哭還難看。
“七哥,恭喜。”他對著小七拱了拱手,恭喜兩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一般。
“多謝。”小七的聲音也幹巴巴的。
“咱們回家吧。”小七低頭對若水道,聲音馬上變得溫柔起來。
若水剛點點頭,忽然覺得身子一輕,竟然已經被小七抱了起來,不由發出一聲驚呼。
“小七,你幹什麼?快放我下來。”她微紅著臉,不好意思地看了花王爺和老八一眼。
她明白小七心裏想的是什麼,不由為他這種帶著孩子氣的舉動感到好笑,同時也有一些溫暖和感動。
隻是在這大庭廣眾之下,他這種明目張膽宣示主權的舉動,真的好嗎?
周圍除了眼前的花王爺和老八,還有不少的宮女和太監,他們瞧見這一幕,相信很快就會傳遍了皇宮內外。
“你是我的人,有什麼害羞的。”
小七滿不在乎地答道,抱著她的手更緊了些。
他抬眼對花王爺和老八略一點頭,道:“皇叔,她身子不適,侄兒要先行一步了。”
花王爺微微頷首,並不多言。
老八卻瞠目結舌地看著他,隨後閉緊了嘴巴,目光變得複雜難懂。
小七懶得理會他的心思,左右不過就是羨慕嫉妒恨罷了。
他抱著若水,當著一眾人的麵前,大步流星地走出禦花園。
一路之上,收獲驚訝目光無數。
若水臉頰微紅,掙紮了一下,他卻把她抱得更緊。
“你是打算就這麼抱著我回家嗎?”若水掙紮不脫,忍不住小聲道。
“那又有何不可?”小七揚眉道。
“你就不怕別人笑話你這位太子殿下寵妻無度?”若水輕笑一聲。
小七卻停下了腳步,正色看她。
“我不怕。”他認認真真的回答。
有一句話卻藏在他的心裏,沒有說出口來。
能夠寵你,是我的幸運!
隻是這話太過肉麻,小七實在是難以啟齒,隻是他相信,他縱是不說,若水也全都知道。
果然,若水看著他的目光,再次微紅了臉,埋首在他懷裏,不再掙紮了。
他抱著若水,一徑出了皇宮,沿途中的宮人們看到兩人這般恩愛親昵的模樣,先是吃驚得張大嘴,隨後趕緊低下頭來,不敢直視,卻用眼光偷偷地向二人直瞥,心中偷笑不己。
小七說到做到,他也不乘馬駕車,抱著若水就這樣一路走回了太子府。
幸好天時己晚,路上行人不多,更沒幾人能夠看清楚二人的容貌。
否則用不了多久,帝都的百姓們又會多上一條茶餘飯後的談資了。
進了太子府,府裏的下人們早都對自家主子的這種舉動見怪不怪了。
何管家更是眉毛也沒稍動,彎著腰畢恭畢敬地迎了二人進府。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等到進臥房中,小七將若水放在床上,看著若水麵紅耳赤的樣子,心裏一陣悶笑。
“又不是你!”
若水沒好氣地瞪了小七一眼,從床上坐起身來。
她想起從宮中帶回來的東西,從懷中取出那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打了開來,露出連根帶枝的黑色小花。
“這是什麼花?”小七好奇地打量了幾眼。
“咦!”他忽道:“這花已經枯死了。”
“枯死?你很快會看到,它會死而複生的。”若水微微一笑,找了一個空花盆,仔細地將黑色小花移栽進去。
看見若水如此小心,小七不由多看了幾眼,隻是他實在瞧不出,這不起眼的黑花有什麼出奇之處。
若水將最後一點根須掩埋好,才鬆出一口氣,再次仔細檢查花瓣有沒有折損。
“這花叫什麼名字?”小七問。
“幽冥花。”若水擺弄著花枝,頭也不抬地答道。
“幽冥花?”
小七皺眉,這名字聽起來就不討喜,和這花的形狀一樣,黑中泛紫,在燭光下瞧來,似乎仍帶著森森冷意。
“這花有毒?”
小七看來看去,也沒發現這花的特異之處,隻是黑得有些古怪,除此之處,和路邊的野花根本沒什麼分別。
隻是看到若水這般鄭重的表情,他也猜出了一二。
若水微微點頭。
“我懷疑父皇所中之毒,和這幽冥花有很大的關係。”
小七抽了口冷氣,指著盆裏的墨花,詫異道:“這朵小花居然如此厲害?”
“其實這一朵花的毒性並不明顯,你可以聞聞,它的樣子雖然不美,味道很是清幽,不過,所謂聚沙成塔,集腋成裘,如果是上千朵幽冥花一起盛開,它的花香就會變成一種極為厲害的毒藥,父皇所中之毒,就像是聞過大量的幽冥花一起盛放的情形。”
若水幽幽地道,她支著下巴,望著擺在窗台上的幽冥花,怔怔出神。
這幽冥花極是少見,培植起來更是不易,卻在皇宮的禦花園裏發現了一株,因為這花的香味奇特,讓人聞過之後很難忘記,而花王爺的身上也有這種幽冥花的香氣,他素來愛花,喜花種花,更會調製各種香料……
對了,香料!
若水腦中靈光一閃,捕捉到了什麼。
“小七,你說今天午後,你和父皇在勤政殿中批閱奏折,當時父皇還精神奕奕,是不是?”
“不錯。”小七點頭。
“當時勤政殿裏可曾點了什麼香料嗎?”若水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他。
“香料?”小七一愣。
他從來不曾留意過這些東西。
被若水一提,他努力回想了一下當時的情景,道:“殿堂裏好像的確擺著一個孔雀麒麟三足香爐,隻是當時有沒有焚香,我卻記不得了。”
“那父皇平時所用的香料一般都存放於何處?”若水眼前一亮,追問道。
“應該是存放在宮裏的庫房之中,怎麼了?”
“小七,咱們去夜探勤政殿,如何?”若水站起身來,興致勃勃地提議道。
小七嚇了一跳,隨後搖頭道:“別胡鬧,勤政殿有什麼可探的,那裏除了書就是奏折,你要是想去,明天我帶你去瞧便是,今天你累得緊了,早點睡覺。”
若水卻搖頭道:“明兒再去,恐怕就來不及了,我就想今晚上去瞧。”
她神色甚是執拗,眼神堅定無比。
小七無奈,隻好由她,心道:莫非有了身孕之人,行事都是這般任性妄為麼?
他帶著若水,再次返回了皇宮之中。
兩人都穿上了夜行衣,用黑巾蒙著麵。
這也是若水的提議,她說是不希望被人發現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居然於夜半三更潛入皇宮,行事鬼祟,傳揚出去的話有損二人的聲譽。
小七不禁好氣又好笑。
她就對自己夫君的功夫這樣沒信心麼?
有他帶著,那一群酒囊飯袋的皇宮侍衛怎麼可能發現!
但隻要她高興,他自是無有不依。
這勤政殿他輕車熟路,日日都來,帶著若水潛進殿中,可以說不費吹灰之力,沿途沒有驚動一個人,就這樣悄無聲息地來到了殿中。
大殿裏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
因為這裏是聖德帝白日裏批閱奏折的地方,乃是宮中禁地。
通常聖德帝離開之後,便由德喜公公將門反鎖,連打掃的太監都不得進入。
直到第二天,德喜公公會來打開房門,監督著一眾太監和宮女們將殿堂的內外打掃得幹幹淨淨。
所以若水才會提議憊夜前來。
因為她知道現在大殿裏的情形一定和白天的時候一模一樣。
所有的東西都沒有經過清理,尤其是那隻香爐!
兩人沒有燃燭,因為長窗之外不時有宮中侍衛巡邏而過,隻要這裏有一點的燭光就會立時被發現蹤跡。
若水在黑暗中什麼也看不到,小七卻幾乎能做到視暗夜如白晝。
“小七,你去把香爐裏的灰燼全都掃出來,裝在這個瓶子裏麵。”
若水把一個寬口瓶交在小七的手中,然後輕輕聞了聞,果然從空氣中彌漫的墨香之中嗅到了一絲極淡極淡的幽香。
看來自己的猜測並沒有錯。
她心中有了底。
小七依言盛了一瓶的香灰,然後塞上瓶口,遞還給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