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咬了咬牙,原本聽了姚皇後前麵的一番話,她還略起了一點同情之心,可是聽到這裏,她對眼前這個惡毒的女人,除了厭惡,就是憎恨。
這姚氏的心,是什麼做的?居然狠毒如此!居然把報仇泄憤的矛頭對準了一個未出世的孩子!
如此的處心積慮!如此的用心歹毒!
“不錯,好像是叫這個名字。我雖然不懂蠱是什麼東西,但那蠱王告訴我說,這種蠱叫做子母蠱,直接給懷有身孕的女子服用,母蠱所產下的子蠱就會種在那胎兒的體內,等到胎兒出世之後,母親會身絕而亡,而那嬰兒,卻不會死,這蠱毒會像附骨之蛆一樣,永生永世的纏著他。他每年都要承受生不如死的劇痛折磨,等他到十五歲那年,這痛就變成了一天一次的發作,每次發作的時候,他都恨不得馬上死去,他會痛得想把自己身上的肉一塊一塊的咬下來……哈哈,有趣,真是有趣!”
聽到這裏,聖德帝的身子一顫,雙手都開始發起抖來,他幾乎忍不住要衝出去,當麵質問姚皇後,卻被小七緊緊拉住。
他老淚縱橫,回頭看向小七,如果不是親耳聽到,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愛子這二十年來,竟然一直忍受著這樣的痛苦。
他更不敢相信,和自己結發了二十多年的枕邊人,會如此的用心惡毒!
小七的眼中也露出痛苦之色。
雖然他早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可真由姚皇後的嘴裏說出來,他還是覺得氣憤難當。
當姚皇後用那樣一種口吻提到他生母的時候,他好幾次都想衝出去狠狠扇那個女人幾巴掌。
但他全都忍住了。
小不忍則亂大謀。
這姚皇後也隻不過是別人手中的一枚棋子,他要知道的是那個幕後神秘人究竟是誰,他為什麼和自己母子有這樣的深仇大恨。
為什麼在自己還沒出世的時候,他就處心積慮地布下了這一著棋。
自己這二十年來所受的痛苦,全是拜此人所賜。
所以他絕對不可以衝出去打草驚蛇。
但是他的眼中已經不知不覺地蘊滿了淚。
為他自己,更為他那苦命的母親……
“的確很有趣。”若水一雙冰冷的眸子注視著姚皇後,冷冷地道:“隻不過皇後娘娘,如果有人把這種蠱下在你的身上,讓你的女兒日日夜夜受到那萬蟲噬咬的劇痛,你還會不會覺得很有趣?”
“你……你這壞女人,你好毒!你竟然咒我的小九!”姚皇後雙眼圓睜,怒視著若水,雙手蠢蠢欲動,要不是忌憚著若水是鬼魂之身,她早就伸出尖利的指甲劃向她的臉了。
“毒的人是你!”若水毫不客氣地指責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皇後娘娘你知書識禮,不會連這句話也沒聽過吧?你設計毒害一個沒出世的嬰兒的時候,怎麼就沒想過為你自己的女兒積點福德!所謂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皇後娘娘,你就不怕你做下的惡事,報應在你的女兒身上嗎?”
“你、你……我、我……”姚皇後先是氣急敗壞,指著若水險些要破口大罵,可聽到後來,她不由機靈靈地打了個冷顫。
她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犯的錯,會連累到妙霞的身上。
如今被若水一針見血的指了出來,由不得她不悚然心驚。
看著若水,她驚慌失措地道:“一人做事一人當,是我犯的錯,是我害的你,你、你千萬不要去害我的女兒,求求你,我求求你!”
她生性高傲,骨子裏輕易不肯向人低頭,可虎毒尚不食兒,饒是她再惡毒,妙霞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從小她就疼這個女兒疼到了骨子裏,她寧可自己死了,也舍不得讓這個女兒受到半點損傷。
她大起膽子,去抓若水的裙角,卻覺得眼前一花,她好像明明抓住了,可手裏卻空無一物,登時想起,眼前的若水不是人,是鬼,自己居然去抓鬼的衣服,真是活見鬼!
“我沒有你那麼惡毒的心腸,我剛才說過,冤有頭,債有主,我隻找那個害我的人報仇,不會傷害那些無辜的人。皇後娘娘,那個上蒼派給你的使者,他是誰?”
若水屏住呼吸,等著姚皇後吐出那最後的答案。
謎底就要揭曉,那個神秘人就要露出真實的麵目,她的心開始怦怦跳了起來。
“他是……他是……”
說到自己的恨,自己的怨,姚皇後有如竹筒倒豆子一般,說得爽快之極,可一提到那位使者,她的神情明顯變得猶豫不決,遲疑半天,終於還是搖了搖頭。
“時間太久啦,我已經記不清楚他的樣子,我隻記得他是一個年輕人,高高的,瘦瘦的,長得很是俊秀。”姚皇後慢慢地說道。
若水忍不住翻翻白眼。
這姚皇後明顯又在騙鬼了!
她真當自己是傻子嗎?
不過,這姚皇後倒的確是個聰明人,她一句不提那幕後人的身份,卻避重就輕地提起了他的年紀長相,想以此來混淆自己的注意力,要是自己不察,還真有可能讓她蒙混過去。
二十年前,是個容貌俊秀的年輕人……
這一點若水相信姚皇後並未說謊,也就是說,此人今年應該在四十歲左右,年輕的時候長得俊秀,現在也應該算是一風度翩翩的英俊中年吧?
此人的身份……卻頗為難猜。
姚皇後當年是聖德帝的一名妃子,而皇宮之中,外男不得入內,二十年前,那人乃是一翩翩少年,他是因何得與姚皇後相識,並見麵的呢?
不過看姚皇後的神情,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吐露真相的了。
若水不由忖思,要不要在她身上來點特殊的調料,逼她吐露實情。
“柳若水,我所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訴你了,你答應過我的事,可不能食言!你說過,你會放過我,放過我的霞兒。”
姚皇後從往事的回憶中清醒過來,看著若水,嘶聲叫道。
“你全都說了?恐怕不見得罷!”若水冷嗖嗖的眼神向她一掃,姚皇後忽地打了個寒顫。
“不是我不告訴你,我、我是真的不知道他是誰!這些年來,他隻是通過別人的傳話來和我互通消息,我真的再沒有見過他,我、我沒有騙你!”
姚皇後急急地辯白道。
“是嗎?那小安子是誰?”
“小安子?”姚皇後一臉恐懼地看著若水,“小安子是他身邊養的一條狗!對了,下毒害你的人,就是那小安子!那天晚上,你桌上的酒杯裏塗有毒藥,那毒就是小安子所製,真的不是我,不是我害死的你!”
窗外的聖德帝又是渾身一顫。
老天哪,這麼多年來,他竟和一個毒蠍心腸的女人同床共枕了這麼久!
她心裏的怨毒竟然這麼深,這麼重!
雖然他早就看出她有圖謀異心,卻沒料到,事情的真相……是這樣!
“你害我,害太子殿下,都是事出有因,可是你為什麼還要毒害陛下,他是你的丈夫!難道你對自己的丈夫也半點不念夫妻之情嗎?”
若水毫不放鬆地緊緊逼問。
現在可是一個讓姚皇後親口承認自己罪狀的天賜良機,因為連番的心理戰術頻繁轟炸,姚皇後幾乎已經失去了反抗的力氣,她徹底被自己裝成的女鬼嚇破了膽,自會吐露真相。
“丈夫?他也配算是我的丈夫?”
姚皇後忽而慘淡的笑了一下,眼神中雖是仍然充滿恐懼,但更多的卻是淒涼、怨恨和諷刺。
“所謂一丈之內才為夫!他的心從來就沒在我的身上,他離得我遠遠的,他算是什麼丈夫!當我每夜每夜從夢中驚醒的時候,他在哪裏?當我生小九痛得死去活來的時候,他在哪裏?當我忍受孤冷淒夜的時候,他在哪裏?他在別的女人的床上!他當成心肝寶貝的女人死了,他就有了一個又一個的女人,他把這些女人通通當成那個死鬼皇後的替身!可是他的目光從來不曾在我的身上多停留半分!”
“就因為陛下不曾愛過你,你就想要他的命?可陛下待你不薄,他給了你高高在上的皇後之位,讓你母儀天下,你就是這樣回報他的嗎?”
“本宮也不想的,可這一切都是他逼我的!”姚皇後恨恨地道:“我父親慘死,他為了安撫我,安撫我姚家,不得己才封了我為皇後,可是這皇後?看起來高高在上,可誰知道這背後的苦楚?本宮除了這個皇後的名頭,根本就是一無所有!所以,我得不到的,我就毀了它!沒有愛我的男人,本宮就要這天下!要這江山社稷!沒人愛我,我會愛我自己!你說,我有什麼錯!”
姚皇後一聲比一聲大,嗓音嘶啞,兩眼通紅,似乎已經陷入了瘋狂之中。
“那樂正毅又妨礙了你什麼了?你為什麼盜了他的虎符,在陛下麵前陷害於他?”
“樂正毅?”姚皇後眯了眯眼,似乎想起了什麼,仰起頭來,笑道:“哈哈,他敬酒不吃吃罰酒,本宮本來有意抬舉他,隻要他肯助本宮一臂之力,本宮許他天下第一人,可是他卻一口拒絕。哼,不能為本宮所用的人,就是死路一條。於是本宮就順水推舟,借刀殺人,派人取了他的虎符,再散布謠言說他要造反謀亂,果然三人成虎,枉陛下自負英明,這樂正毅造反的話聽得多了,總會起疑心罷,可惜!卻被你……哼!”
姚皇後想起自己功敗垂名,全是拜眼前之鬼所賜,不由滿腹怨毒地瞪了若水一眼,再一想,對方已經被自己變成了鬼,這口氣倒算是出了。
她當若水是鬼,說話自是毫不避諱,更何況這番話壓在她心頭二十年,就像是一個毒瘤,越積越大,壓得她幾乎要爆發了,卻沒有可以傾訴之人。
所以她隻能靠一些暴力行為來發泄。
沒想到今天能夠痛痛快快地宣之於口,這番痛快實在是暢美難言。
若水聽到了滿意的回答,想來外麵的那幾位也已經聽到了,冷冷一笑,飄然而走。
姚皇後見她輕飄飄的身影消失在窗外,不由鬆了一口氣。
她閉了閉眼,再睜開眼睛的時候,隻見窗戶關得嚴嚴實實,房中十幾盞風燈明晃晃的燃著,隻有自己一直握在手裏的匕首,卻遠遠地落在殿角。
一時之間,她幾乎分不清剛才的一切,究竟是不是自己做了一場夢。
“玲瓏!玲瓏!”
姚皇後定了定神,大聲喚道。
“娘娘!奴婢來了!娘娘有何吩咐?啊,娘娘,您怎麼了?”
玲瓏聞聲進殿,一進來就看到姚皇後跌坐在地上,披頭散發,雙眼紅腫,淚痕滿麵,狀似瘋婦。
她幾乎沒認出眼前這個像瘋婦一樣的女人就是素日裏端莊高貴的皇後娘娘。
姚皇後被玲瓏扶了起來,坐在床上。
她抓著玲瓏的手,喘了幾口氣,覺得她的手心溫暖,顯然不是鬼,心中稍安。
“玲瓏,你去給本宮辦一件事!”
“是,娘娘,請娘娘吩咐。”玲瓏目光中驚疑不定,眼前的姚皇後簡直有些氣急敗壞的模樣。
“你、你……快去太醫院,咳咳,咳咳咳……”姚皇後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
玲瓏趕緊取過桌上包在暖袋裏的茶壺,倒出一杯茶,交在姚皇後的手裏。
姚皇後喝了幾口,這才緩過氣來。
“你趕緊趕去太醫院,打開那小賤人的棺材,用米糠封住她的嘴巴!本宮要讓她做了鬼,也有口難言!”
姚皇後惡狠狠地道,兩根長長的指甲刺入了掌心,也不覺得疼痛。
玲瓏嚇得渾身一抖。
用米糠封住死人的嘴?
她曾經聽宮裏的老嬤嬤們提過,宮裏如果有冤死的人,怕他們死後會向閻王爺告狀,往往會在他們的嘴裏塞入米糠,讓他們變成鬼後,也說不出話來,下輩子投胎,也依然是個啞巴!
天哪,姚皇後對太子妃已經恨到了如此地步,居然連她的下輩子也一起恨了。
自己……真的要幫皇後娘娘做這種有損陰德的事嗎?
娘娘已經讓自己用老鼠毀了太子妃的屍身,要是再做這等滅絕人性的事,會不會損了自己的陰德,折了自己的壽?
玲瓏猶豫不定。
她雖然恨若水,但現在人已經死了,所謂人死如燈滅,所有的恩怨自是一筆勾消。
可是皇後娘娘的吩咐,實在是太損陰德了。
“還不快去?”
姚皇後一瞪眼,那淩厲的眼波讓玲瓏又是一抖。
她咬著牙答應了一聲:“是,娘娘。”
違抗娘娘命令的人,會是什麼樣的下場,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