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忽然“哧”的一聲,抿唇笑道:“皇後娘娘,還真是太高看我了呢,我要是真有這樣的本事,有這樣的毒術,那咱們東黎國可就大大的太平了呢。”
“水兒,你為何會這樣說?”聖德帝嘴角含笑,好奇的問道。
“父皇,您想,如果兒臣有這等本事,咱們東黎還需要擔心邊境之危嗎?隻需要兒臣來到戰場上,對著敵國的將士們,動動手腳,用用這樣的毒術,把他們一個個全都變成了木頭人,咱們東黎定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兒臣有這本事,不但可以保家衛國,還可以開疆拓土呢。”
若水的這一番話連削帶打,她剛一說完,殿堂中就響起了一片笑聲。
大臣們一個個捋著胡子,邊笑邊點頭。
鄭太尉笑得更是大聲,他對姚皇後可半點也不瞧在眼裏,一邊笑,還一邊大聲讚道:“太子妃此言,甚是有理,可見女人也並不都是頭發長,見識短的,像太子妃這樣的女子,才可以稱得上是有才有德有見識!”
言下之意,顯然是諷刺姚皇後同為女子,卻無才無德無見識。
姚皇後的臉都快綠了。
這個該死的老東西!
他剛才還一副病奄奄半死不活的樣子,現在怎麼變得如此精神?說話倍響,笑聲倍大,說出來的話和刀子似的,刺得她渾身疼,更恨得她差點咬碎了銀牙。
但是她知道,現在不是對付鄭太尉的時候,現在她要對付的隻有一個人,就是……柳若水!
她努力壓住了心頭欲噴發的怒火,向鄭太尉狠狠剜了一眼。
老東西,本宮和你的仇,算是結下了!
她轉向若水,神色淡然地道:“太子妃既然執意不肯承認,是你對這幾位大人們下的毒手,那你敢不敢當堂驗證一下呢?”
“不知道皇後娘娘要如何驗證呢?”若水眨了眨眼道。
“很簡單,咱們太醫院養了這麼多的太醫,也不是白吃飯的,就讓太醫們來給這幾位大人們檢查一下,究竟有沒有中毒好了。太子妃,你可敢試上一試嗎?”
姚皇後緊盯著若水的雙眼,臉上露出略帶緊張的神色。
若水看在眼裏,隻是覺得好笑。
她以為隻要證明了這幾人中了毒,就能把下毒的人栽到自己的頭上嗎?這想法好不天真!
這姚皇後看起來聰明,實則也就是個草包。
要是沒有她背後的那人為她出謀劃策,她絕對不會有今天的地位和權勢。
至於她背後的那人麼,倒的確是個高人,直到現在,若水也沒有抓到他的半條尾巴。
那麼自己搞定了姚皇後,那人會不會露麵呢?
若水很是好奇。
她看著對麵神色緊張的姚皇後,怎麼,她就這麼害怕自己不中她的激將之計嗎?
“好啊……”若水滿不在乎的點點頭:“那就請太醫們前來診治好了。”
看到姚皇後似乎悄悄的鬆了一口氣的樣子,若水更是覺得好笑,她明亮的雙眼轉了轉,心想:索性再送她一個驚喜,讓她高興高興。
她的目光落在被後麵那名侍衛押解進殿的太醫身上,他自打進殿之後,就一直低垂著腦袋,頭也不抬,毫不引人注意。
“這位太醫雖然麵生的很,但既然能在太醫院供職,想來醫術一定出眾,而他對毒術……”若水故意頓了一看,隻看到姚皇後似乎驚跳了一下,很快又恢複了鎮定的表情,她微微一笑,續道:“好像也頗有研究,不如就請這位太醫幫這幾位大人們診治一下,父皇,皇後娘娘,您二位覺得如何?”
聖德帝點了點頭,道:“很好。”
姚皇後則咬著唇,過了好半晌,才勉強點了下頭。
她怎麼也沒想到,若水會提出這個建議來,心中不由得喜憂參半。
這名太醫的醫術和毒術如何,在場的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他會醫術,這個人人都能看得出來,但是,柳若水又是從何得知,這名太醫也會毒術呢?
她目光陰沉沉的看著若水,心中暗恨。
她想不明白的是,她安排的天衣無縫的計劃,為何會出了紕漏!
聖德帝已經臥床不起一月有餘,被她軟禁在深宮之中,眼前的這個臭丫頭是從哪裏來的這麼大的本事,不但找到了人,還治好了他的病,讓自己功敗垂成!
她究竟是怎麼混進皇宮裏來的?
而自己派出去的人竟然沒有得到半點風聲!難道自己那幫手下,全都是死人嗎?
連她這麼一個大活人進了宮,都不知情,而且還讓她救出了聖德帝,治好了他的病,解了他的毒。
究竟是自己的手下太廢物了,還是這個臭丫頭的本領通天?
姚皇後越想越有一種要吐血的衝動。
棋差半招!
自己離成功就差半步,可是這半步,卻成為了她和成功之間,永遠不可逾越的鴻溝!
這一切,都是這臭丫頭搗的亂!
她……她天生就是自己的克星啊。
姚皇後真是越想越不甘心,她費勁了心力布署好的這一切,全都變成了泡影,到頭來,她依然是兩手空空,什麼也沒抓到。
現在這臭丫頭反客為主,害得自己如此被動,不,不行,她一定要想辦法,扳回這一局。
現在,她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這名太醫身上了。
“來人,給他鬆綁!”大太監德喜吩咐左右,兩名侍衛拔出腰刀,唰唰幾下就割斷了那人身上的繩索。
那太醫立刻像灘爛泥似的,倒在了地上。
看到他這副沒骨氣的樣子,姚皇後不由皺了下眉,一顆心提了上來。
“這位太醫,你姓甚名誰,在太醫院供職多久了?”若水緩步走到那太醫身前,柔聲問道。
那太醫萬萬沒想到若水會問到他的頭上,垂著頭一言不發。
一名侍衛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喝道:“太子妃問你話,速速回答!”
那太醫身子一抖,戰戰兢兢的抬起頭來,見若水神色溫和,可心中依然慌亂不己,顫聲道:“下、下官,白、白守仁,進、進太醫院,已經、已經整整十三年了。”
他的嗓子抖得幾乎連話也說不清。
在場的大臣們不由全都搖了搖頭,心想:此人不成大器!
雖然他們不知道這白守仁究竟是誰的人,又犯了什麼事,但看到聖德帝令人押了他進來,就知道他和聖德帝中毒一事,脫不了幹係。
鄭太尉不由撫著自己花白的胡子,暗自懷疑:就憑此人這點兒膽色,他哪來這麼大的膽子,給皇帝陛下下毒?就算他是受人指使,那還不是一打就招?
他的目光不由向姚皇後瞟了一眼,心中暗哼一聲,用這樣的人辦事,豈能成得大事?真是蠢之極矣!
若水又和言悅色的問了白守仁幾個問題,白守仁心下稍安,回答的倒也井井有條起來。
他乃是東黎帝都人士,從小父母雙亡,被叔叔嬸嬸撫養長大,自幼喜讀醫書,對醫學一道頗有天份,十三年前,太醫院在帝都招募小吏,他通過層層考核,脫穎而出,成為了太醫院的一名無品小吏。
眾人聽到這裏,一齊看向他身上的太醫袍,那分明是七品官員的服飾,心中都仿佛有了數。
他現在不過三十多歲,用了十三年的時間,在太醫院中,從一名無品的小吏做到了七品醫官,這個職位的升遷不可謂不大,但也算不得太引人注目。
一名太醫,還是有品階的太醫,在太醫院供職十三年,而大多數人卻對此人沒半點印象,這事……可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至於他的來曆,說的是不是假話,眾人倒並不懷疑。
能夠通過考核而進入太醫院的,家世身份那一定是要查得清清楚楚的,甚至上至他的祖宗三代,都在太醫院的名錄上記載著。
據白守仁言道,他自入宮之後,由負責抓藥的小吏,一步步升遷,成為一名正式的太醫,用了足足十年的時間。
這倒並不誇張,通過這件事倒也說明他的確是醫術過人,自學成才。
眾人聽了白守仁的話,一起向周太醫瞧去,周太醫點了點頭,證明他的話完全屬實。
至於白守仁這三年是如何從沒品位的醫官,一躍成為正七品,要是說沒有人暗中提攜,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聽到這裏,殿內的大臣們彼此交換眼神,心中均敢斷定:此人的背後,一定有一位在宮中權勢甚高的主子。
而他的主子是誰,此時已經昭然欲揭了。
“陛下吩咐,這幾位大人們像是患了病,你既然醫術不錯,就去給這幾位大人們檢查檢查,幾位大人是得了什麼病。你要是查不出來,就說明你是混在太醫院裏濫竽充數的庸醫,這太醫院留不得你這種無用之人!”
德喜公公尖著嗓子說道,聲色俱厲,那白守仁嚇得低著頭不敢抬,連聲稱是。
“去吧!”
德喜公公一擺拂塵,兩名侍衛一左一右,架起癱坐在地上的白守仁,帶著他走到那幾位一動不動的木頭人身前,把他往地上一丟。
白守仁吸了好幾口氣,才控製著軟得像麵條似的腿,從地上爬了起來,哆哆嗦嗦的站在姚思遠麵前,小心翼翼地幫他檢查起來。
他的額上滲出了豆大的汗珠,又是把脈,翻眼皮,又是在姚思遠的身上各種敲打了一番,臉色變了又變,終於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他好像恢複了一些信心,腿肚子也不抖了,喘氣的聲也大了,又來到第二個木頭人麵前,照著剛才的程序,依舊來了一遍。
若水懶得看他檢查的過程,關切的對聖德帝道:“父皇,您大病初愈,久站不適,不如坐下休一忽兒吧。”
聖德帝點了點頭,微笑道:“還是你細心,好,朕就坐著,看這一出好戲,究竟能唱到什麼時候。”
他話中意有所指,姚皇後聽在耳裏,心頭又是一陣狂跳,隻是臉上卻絲毫不露聲色,依然保持著她皇後娘娘端莊優雅的風度儀態。
“陛下,請上座。”德喜公公引著聖德帝穿過大殿,走向禦階,向那張象征著高高皇權的龍椅走去。
他突然顏色一變,不敢置信地看著禦階上方,眼珠子睜得大大的,腳步停了下來。
“陛下,這、這……”他的嘴唇發抖,說不下去了。
在皇帝寶座的龍椅旁邊,正端端正正的放著一把雕彩鳳祥雲的鳳椅。
一望可知,那椅子是給誰準備的,又是誰不久之前剛在上麵坐過。
這、這可不是造反了嗎?
德喜公公這話到了嘴邊,就是不敢吐出來。
聖德帝目光一瞥,也瞧見了那把鳳椅。
他的臉上卻並沒有怒容,隻是一雙深邃的目光落在那把鳳椅上,看了好久,好久。
姚皇後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兒了,此時此刻,她真恨不得自己從來沒有讓能工巧匠雕刻出這把鳳椅。
它那華美繁瞻曾經那樣博得了她的喜愛,讓她坐在上麵,根本就不想起來。
它就擺在那高高的禦階上,她端坐在其中,俯視著下方群臣,那種感覺真是讓人心醉,看著眾人對自己俯首貼耳的樣子,她忽然覺得自己就是那高高在上,手握生殺大權的最高統治者……女皇!
雖然東黎自古以前從來沒有出現過女子當皇帝,但那又何妨?
什麼事都會有開始。
她握著從聖德帝那裏取得的金印,就像握著東黎國的命脈,這個國家,由她說了算!
她一天比一天更加沉迷於坐在這把鳳椅上的感受。
她突然覺得,之前的自己,真是太蠢了!
居然想要扶持君天翔那樣一個廢物當太子,來繼承東黎的江山。
這江山,他們男子坐得,為何她女子就坐不得?
她就偏要坐給他們看!
如果不是聖德帝突然出現,她幾乎就要在這張鳳椅上一直坐下去了,可是……卻偏偏被那個臭丫頭壞了她的好事。
現在,擺在她麵前的問題,不是要如何把這張鳳椅坐下去,而是如何讓它消失在自己的麵前。
它那讓她讚不絕口的雕工和完美的弧度,現在看起來是如此的礙眼!
她心慌意亂,不知該如何上聖德帝開口解釋。
聖德帝卻一句話也沒有說,他的目光掠過了那張鳳椅,一步步沉穩無比的走上了禦階,端坐在龍椅之上,俯視著階下諸臣。
德喜公公心中惴惴不安,他的視線不時地瞥向那張礙眼的鳳椅,隻想把它搬了開去。
可是聖德帝不發話,他就不敢動,隻好規規矩矩的微微垂首,侍立於聖德帝的身側。
滿殿的朝臣們目光全都落在那張鳳椅上,臉上露出看好戲的表情。
這一個多月來,姚皇後就高踞在這張寶座上,頤指氣使,盛氣淩人的發號施令,礙於她手握聖德帝的金印,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隻能聽從她的命令行事。
聖德帝的目光掠過了姚皇後,神態竟是出乎意料的溫和。
“皇後,你也站得累了,坐下吧。”他和顏悅色的對姚皇後點點頭。
聖德帝的態度讓所有人大吃一驚。
姚皇後也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看著聖德帝。
但大臣們很快就反應過來。
俗話說,一夜夫妻百日恩,陛下和姚皇後結為夫妻這麼多年,在後宮中,就算姚皇後不是最得寵的,但這些年來,她一直坐在皇後的寶座上,從來沒有半分動搖過,說明她在皇帝陛下的心裏,還是頗有份量的。
這是人家夫妻間的私事,和自己無關,還是少插言少多嘴為好。
於是大夥兒麵麵相覷了一番,均是默不作聲。
“德喜,去,請皇後娘娘入座。”
見姚皇後麵帶遲疑的站在禦階下,久久不動,聖德帝轉頭對身邊的大太監吩咐道。
“是,陛下。”
德喜恭恭敬敬的答道,他雖然滿心不解,還是聽話的走到姚皇後身邊,躬身道:“皇後娘娘,老奴帶您入座。”
姚皇後目光閃爍,心中也是驚疑不定。
看到這把鳳椅,陛下他……竟然沒有半點怒意?還讓自己繼續坐下去?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難道他是在試探自己?
是了,一定是這樣!
姚皇後深吸了一口氣,沒有理會德喜伸出來準備扶自己的那隻手,緩步走上禦階,來到聖德帝身前的三尺之地,突然跪了下去。
“皇後,你好端端的跪在地上做什麼,德喜,還不趕緊攙皇後起來?”
聖德帝依然是喜怒不顯,淡淡的道。
他這樣的神情越發讓姚皇後捉摸不定。
但是戲,已經演到了這份上,說什麼她也要咬住牙唱下去。
成,她就活,敗,她就死!
“陛下!”姚皇後抬起臉來,目光哀戚,臉上帶著一絲欣喜,也有一絲委屈,眼中更蒙上了一層淡淡淚光。
“怎麼?皇後有話要說?”聖德帝目光閃了閃,依然溫言道。
姚皇後點了點頭,聲音略帶哽咽:“看到陛下您大病得愈,臣妾真是歡喜得緊。陛下患病的這些時日裏,臣妾日日夜夜的為陛下擔心,夜不能寐,常常半夜起來去佛堂為陛下祈福,求上蒼保佑陛下能早日恢複健康,重理國事,如今,臣妾心願總算得償,雖死無憾了!”
這一番話她說的情真意切,動人之極。
說完,兩行淚水從眼中滾落下來,她也不抬手去拭,兩眼眨也不眨的凝視著聖德帝,眼神中全是歡喜之色。
聖德帝似乎有些動容,他身子一動,仿佛想要伸臂扶她起身,但很快又坐了回去,臉上的表情已經柔和了一些,淡淡道:“皇後,你有心了。”
“陛下,臣妾除了擔心您的身體,更擔心您一病之後,朝堂上無人處理政務,如果傳了出去,其他各國得知陛下您因病不能理事,難免會生出異心,所以、所以……”
姚皇後重重的咬了下嘴唇,抬起頭來,滿臉堅毅之色:“所以臣妾才冒大不敬之罪,偷取了陛下的金印,並以皇後的身份暫攝政事。臣妾這麼做,自知是死罪,可是為了能為陛下分憂,能為東黎百姓造福,臣妾的這一條命,又算得了什麼?”
她這番話說的更是大氣凜然,若水聽得差點樂出聲來。
這姚皇後的演技還不錯。
這一招以退為進的花樣,表麵上看不出什麼破綻,但是她這番漏洞百出的話,是打算拿來騙三歲的孩童麼?
果然其然,大殿中的朝臣們聽了姚皇後的話,都不自覺的搖了搖頭,顯然是半點也不信。
姚皇後又何嚐不知自己的話太過差強人意,難以取信?
但她久居皇宮,深知官場上花花轎子抬人的道理。
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聖德帝明顯對自己尚有夫妻之情,自己犯下這等大錯,當著眾大臣的麵前,他都不曾對自己厲言相向,說明他不忍心。
那她就一定要牢牢抓住這個機會,利用他的不忍和不舍,主動承認罪責,並說出一番冠冕堂皇的話來,堵住下麵那一群大臣們的嘴巴,給了聖德帝一個不必重責自己的台階。
隻要今日不死,保住這一條命,她相信,來日她必定可以東山再起!
果然,聽完她的這番表述之後,聖德帝的麵容變得猶疑起來,他凝望她的眼神,也有了淡淡的溫情。
“如此說來,皇後拿了朕的金印,處理政務,全是代朕分憂,朝中政務繁多,這段時間來,倒是讓你……受累了。”言下竟是大有憐惜之意。
姚皇後心中一喜,臉上表情卻更是自責,垂首道:“臣妾僭越,自古宮訓,後宮不得幹政,臣妾犯了祖訓,請陛下重重責罰臣妾,臣妾絕對毫無怨言。隻要陛下身康體健,臣妾於願足矣。”
若水不由暗暗點頭,心想這姚皇後把人心常性倒也揣摩得恰到好處,她把聖德帝的健康時時刻刻掛在嘴邊,顯得她最為關心的就是此事,這比她不停的磕頭哀求饒命,更是容易讓聖德帝心軟。
聖德帝臉上終於露出了感動的神色,開口道:“皇後……”
殿下的群臣們都是心中一驚,看陛下這神情,分明是被那姚皇後的話所打動,難道他真的準備就此放過姚後嗎?
鄭太尉是個急性子,他第一個沉不住氣,站了出來。
“陛下,請聽老臣一言!”
聖德帝卻一抬手,止住了他要說的話,淡然道:“老愛卿,你的話,朕自然是會聽的,卻不急於這一時,朕……現在隻想聽皇後還有什麼話要說。”
鄭太尉一下子憋得臉紅脖子粗,他鼓起腮幫子,滿懷怒氣的狠狠瞪了姚皇後一眼,打鼻孔裏重重噴出一口氣,心裏氣憤得不得了。
德喜公公極有眼色的上前一步,端起椅子擺在他身後,恭謹道:“太尉大人,您請坐。”
鄭太尉隻好憋著滿肚皮的氣,氣呼呼的坐了下來。
他忍不住向若水瞧去,想看看她是什麼反應。
哪知道隻見若水神色如常,既不著急,也不上火,意態悠閑,恍若沒事人一般。
難道皇帝陛下赦免了姚皇後的罪,她就不生氣、不惱火?
鄭太尉覺得自己真的是老了,老的摸不清現在的年輕小姑娘心裏究竟是咋想的!
聽了聖德帝的話,姚皇後灰暗的臉色倏地煥發出光彩來,她極力壓抑住內心的得意,臉上表情誠摯無比,昂然道:“陛下,臣妾有一言,不吐不快。”
“嗯,你說,朕聽著。”
“陛下,臣妾自知有罪,請陛下重罰。但請陛下不要信了小人之言,冤枉臣妾給陛下下毒,陛下是臣妾的夫君,是臣妾的天,陛下患病的這數月來,臣妾一直服侍在側,端湯送水,盡心侍奉,臣妾隻願陛下能夠龍體早愈,隻盼陛下能夠益壽延年,又怎麼會暗中下毒,毒害陛下呢?陛下如果有什麼不測,於臣妾又有何好處?請陛下明察!”
說完,她叩頭於地,長伏不起,哭聲哽咽,聽得滿殿對她心懷不滿的大臣們,也不由得對她起了寬恕之心,覺得她所言,倒也有理。
鄭太尉卻是昂起了頭,哼了一聲,心想,滿口胡言,全是放屁!
“好,朕一定明察,至於這下毒之事,決不會冤枉了皇後。德喜,扶皇後娘娘起來,安座。”
聖德帝的話,聽得大臣們麵麵相覷。
姚皇後那番言辭,全是意有所指,一字一句的把矛頭全都指向了太子妃,皇帝陛下英明睿智,他不會聽不出來。
可他對姚皇後的態度,實在是太讓人費疑猜。
難不成,他真的信了姚皇後之言,懷疑是太子妃下毒嗎?
“多謝陛下!”姚皇後的聲音依舊哽咽,卻隱隱透出一股壓抑不住的喜意。
饒是她再深沉,聽到聖德帝這句話,她提在嗓子眼裏的心,也終於落回了肚子裏。
起身入座後,她再次擺起了她一向示於人前的溫柔謙恭形象,端坐在鳳椅中。隻是她的目光不引人注意的睨向若水,唇角勾起若有若無的冷笑。
臭丫頭,你才吃了幾年的幹飯,也想和本宮鬥!
哼哼!
本宮倒要瞧瞧,皇帝陛下是相信你一個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還是相信自己這個陪在他身邊數十年的枕邊人!
姚皇後心裏得意的想道:聖德帝之所以相信了自己的話,顯然是因為自己先前的一番言辭打動了他,其中最主要的,就是他對這個“毒”字,聽而生畏。
任是他再聰明睿智,心胸豁達,也絕不會容忍自己的兒媳,是個擅用毒術的高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