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珊瑚本就是一個性如烈火般的姑娘,她慧劍斷情,隻在刹那的決斷之間。她臨去的時候留下的話,已經徹底表明了她的決心。
她如果再次出現在老八的麵前,那就隻有一個可能。
她是來找老八:索債!
來索要老八欠她的情債!
隻是,她會以一種什麼樣的方式,要回去呢?
若水思之,隻覺得不寒而栗。
偏偏小七還是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她可知道,唐珊瑚現在就像是一座隨時會爆發的火山,更像是一條隨時會暴起傷人的毒蛇一樣危險嗎?
小七詫異的看了若水一眼,發現她的樣子並不像是開玩笑,神色間更有一種緊張的神氣,暗想:那唐珊瑚還能翻出什麼花樣來不成?
他一下子想到,老八曾經落在那唐珊瑚的手裏好幾天,就是因為他對她不曾設防,如果唐珊瑚這次來意不善,那老八危險!
“水兒,咱們去瞧瞧!”如是一想,小七也不敢掉以輕心。
“不,不要打草驚蛇,你隻要告訴我,他們的說話內容就可以了。”若水卻搖搖頭,她剛才所想,隻是她的懷疑,也說不定唐珊瑚沒有她想的那樣惡毒,她隻是少女情懷發作,想起老八又念起老八的種種好處來,這才戀戀不舍的追蹤而至。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自己和小七過去,豈不是攪和了二人的美事?
“嗯,也好。”小七也不再堅持。
因為他聽到的內容,實在是沒有半點危險的預兆和信號。
那唐珊瑚也是跳窗而入,老八想來當時已經安睡,唐珊瑚進來的時候,他一下子驚醒過來,叫道:“誰?”
“八哥,是我。”唐珊瑚的聲音怯怯的,聲音極小,就連小七這樣的耳力都險些沒聽清楚。
可是老八卻聽清楚了,他似乎鬆了口氣,又似乎提起了心來
提起了心來。
“是……珊瑚?”他不確定的問道。
“是。”唐珊瑚的聲音始終細細小小的,和她平時大大咧咧的時候判若兩人,也難怪老八會不確定。
“你來做什麼?”老八的聲音裏有一絲不耐。
他想起白天的時候,那滿地的血水,那二十餘名黑衣人全都中了唐珊瑚的火紅毒劍,化成了一灘血水,他就沒好氣。
這個丫頭的手毒,心更毒!
他好不容易才甩掉了這個包袱,現在他絕對不想再招惹她。
他隻盼著她能早點離開,還他一片清靜。
“八哥,你就這麼厭惡我麼?”唐珊瑚似乎委屈了,她像是沒想到,她主動出現在老八的麵前,居然貼上的是老八的冷屁股,一股失落湧上心頭。
“厭惡你?談不上。說吧,你深夜來找我,究竟有什麼事?是缺銀子嗎?你等等,我把身上的銀子全給你,拿了錢,你就走吧,如果不夠,等我回到帝都,你可以來我閑王府上,隻需要報上你的名字,我就讓門房給你十萬兩,現在,你滿意了麼?”
老八背過了雙手,不再看她,站在窗前望著夜空的一輪皎月。
其實,他的心並不像他自己認為的那樣硬,在他說出這些冷酷無情的話的時候,他也在深深的痛恨著自己。
他知道這些話有多傷人,而他從來不願意做的就是,傷任何一個少女的心。
可是他知道,如果他的心一軟,對她稍假辭色,自己和她之間,將會再次陷入一個糾纏的怪圈,就這樣糾糾纏纏一輩子,自己再也擺脫不掉她這個大麻煩。
所謂長痛不如短痛,自己在她的心上狠狠的戳上一刀,讓她把自己恨到了心坎裏,她就會死心了吧。
果然,唐珊瑚聽到他冷酷的不帶半點人味的話,臉色一白,老八幾乎懷疑是窗前的月色染白了她紅暈的臉龐。
她的嘴唇顫抖了幾下,月光籠罩下,那雙星子般的眼眸隱隱有水光閃動,但她很快的仰起了臉,用力把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咽了回去。
她吸了口氣,平靜了好一會兒,才恢複了正常的表情,目光幽幽凝望著老八。
“八哥,你知道我是誰嗎?”
“不知道。”老八很快的回答:“也沒興趣知道。唐姑娘,你半夜三更來我房裏,就是想告訴我你是誰嗎?”
“不管你想不想知道,我都想告訴你。”唐珊瑚用力咬了一下嘴唇,盡量忽略老八的話在她心上劃過的傷痛。
“那你就長話短說,別驚擾了我七哥七嫂休息。”老八目光向著對麵的房間一瞥,見並未亮燈,心中稍安。
直到這個時候,他的心裏還在擔心她嗎?
唐珊瑚心裏湧上一股不甘。
她唐珊瑚就這麼比不上他的七嫂?甚至連她的一根頭發絲也不如?在老八的眼裏,他的七嫂就是香餑餑,她唐珊瑚就是臭狗屎,讓他連正眼都懶得看上一眼。
她那火爆般的脾氣差點就要當場發作。
可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身子一抖,像是想到了什麼事,很快就把心頭的火氣壓了下去。
“八哥,我要告訴你的是,我是唐家的大小姐,我不是什麼低三下四的賤女人,我更不會貪圖你的銀子!老實說,我唐珊瑚想要多少銀子,就會有多少銀子,你以後大可不必用銀子來打發我!”
唐珊瑚抬起了臉,臉上全是驕傲的神氣。
唐家大小姐?
老八側目睨她。
這個稱呼他不是第一次聽說了,就在他見過裴錢大夫的時候,聽到唐珊瑚叫他師叔,後來墨白又一再的叫她唐大小姐,老八就隱隱約約的猜出了她的身份,由此更加想對她敬而遠之了。
在江湖上,所謂的唐家,隻有一個!
那就是以毒術和暗器出名的唐門!
這麼說,這個毒丫頭真的是出自唐門?並且還是唐家的大小姐?她的地位果然是尊崇無比。
要知道唐門並不像他們侯門王爵世家,而是江流的一個極其赫赫有名的門派,要是當真論地位,唐門裏走出去的人,在江湖人,甚至是在世人的眼中,遠遠比他這個東黎國的八皇子更有影響力。
唐門不屬於這四個國家的任何一家,它是煢然獨立的,它不與任何國家為敵,也不是任何國家的盟友,卻是四個國家爭相拉攏的對象。
因為唐門中的每一個人,都擅於用毒並精於暗殺之術,但他們卻極為潔身自好,並不與各個國家的勢力有任何的往來,但它卻像一顆毒瘤,更像是一個稀世之寶,讓四國為之頭痛並窺伺。
像唐門這樣根深蒂固的大家族,如果不能為我所用,那也絕對不能為任何人所用,如果他不投靠於我,那就必須除之而後快!
四個國家對待唐門用的都是同一種方法:先禮後兵。
先許以厚禮加以拉攏,拉攏不能,就翻臉以國力要挾,哪知唐家的掌門人軟硬不吃,滴水不入,不管四國派來的使者磨破了嘴皮,還是刀劍相向,都是一派淡然,回答的隻有四個字:愛莫能助!
四國也曾經紛紛派出大量的人手,想將唐門一舉剿滅,每次都是铩羽而歸。
唐門弟子用毒和暗器之術天下無雙,四國派去的人死的死,傷的傷,中毒的中毒,以致於每個國家的君主一提到唐門,都會駭然變色,從此以後,再也沒有
,再也沒有人敢去招惹唐門。
這個世家就這樣,一代一代的傳了下來。
久而久之,四國的君主慢慢的都對唐家失去了興趣,既不招攬也不剿滅,聽之任之。
如今老八聽到唐珊瑚居然親口說,她是唐家的大小姐,他還是忍不住悚然一驚。
傳說中關於唐家種種詭秘莫測的傳聞,紛紛湧進了他的腦海裏,他的後背再次起了寒意。
老天哪,他究竟是造了什麼孽,居然招惹上了唐門的人,而且還是唐家的大小姐!
唐珊瑚說的一點也不錯。
他們唐家,最不缺的就是銀子!
身為暗器和毒術的始祖,不知道有多少人對唐門的毒術秘方垂涎三尺,又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花大價錢購買唐門的毒和暗器。
唐門隻是牢牢的守住毒術和暗器的秘方,卻並不吝於出售各種暗器和毒藥於人,隻要花得起銀子,唐門就會提供對方最想要的暗器和最犀利的毒。
這也是江湖中人對唐門又恨又怕,又敬而遠之的原因。
整個唐門這些年前,不知道售出了多少機關暗器和毒藥,可以說是富得流油。
自己能拿得出手的銀子,身為唐家的大小姐,可能壓根就瞧不在眼裏。
想用銀子打發她,看來是行不通了。
“你說,你是唐家的人?”老八冷靜下來,靜靜凝望著她。
“不錯。”
“那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麼?要我娶你嗎?”老八的聲音很平淡。
因為幾乎是在得知唐珊瑚是唐家大小姐的那瞬間,就有一個念頭倏地閃進了他的腦海。
江湖中有多少人想巴結甚至是結交唐門中的人,都不可得。
因為唐門中的人很少在江湖上走動,更從來不惹事生非,如果有得罪了他們的人,往往會在無聲無息間消失,沒有人知道這些人的下落,也從來沒有人知道這些人得罪的對頭人是誰。
總之,唐門在江湖上就是一個神秘之極的傳說。
如果有人能識得唐門中隨便哪一枝中一表三千裏的一門遠親,那也是了不得的光榮事,足夠被人拿來吹噓上三天三夜的。
可這唐珊瑚居然是唐門大小姐?
他老八何德何能,竟然獲得了唐門大小姐的垂青。
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好事!可他卻偏偏往外推,豈不是傻了麼?
如果他能娶了唐珊瑚為妻,那唐門無疑就成為了東黎的大靠山。
南越、西澤、北曜,將永遠會仰望東黎國的鼻息度日。
可以說,有唐門在的一天,就可保東黎國一日平安。
為了東黎,為了父皇,他老八為什麼不能娶唐珊瑚為妻?別說她長得不錯,就算她醜似無鹽,他老八也會毫不猶豫的娶了!
“你想娶我嗎?”唐珊瑚的臉上並沒有多少激動,似乎她早就料到,當她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之後,老八一定會娶她一樣。
小七聽到這裏,不由得呆住了。
雖然他看不到老八的表情,但是他卻把老八的心理猜測得一絲也不錯。
從老八的問話裏,他已經知道,老八是下定決心要娶唐珊瑚為妻了,隻要唐珊瑚肯嫁,老八會毫不猶豫的娶了她。
可是,他真的是心甘情願嗎?
當然不!
他是為了東黎,更是為了父皇,也為了他和若水!
因為江湖中流傳著這樣的一句話。
寧得罪閻王,莫得罪唐門!
唐門中人遠比地獄中的閻王小鬼更難纏。
得罪了唐門的人,絕對沒有一個人會有好下場。
難道他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兄弟,用自己一生的幸福來交換他們的平安快樂嗎?
“老八,如果你不喜歡她,你不必娶她!”
小七走出房門,伸掌在老八的房門上輕輕一推,門閂悄無聲息的斷了,房門應手而開。
老八和唐珊瑚愣愣地看著破門而入的小七。
兩人說話的時候都壓低了聲音,卻沒想到,原來他們的對話,都落入了小七的耳中。
老八隻一會兒就迅速反應過來,他走過去,點燃了桌上的蠟燭,暈黃的燭光融融照亮的房間。
“七哥,我和珊瑚的話你都聽見啦?”
小七沉默地點了點頭。
老八伸出手,拉住了唐珊瑚的手,對著她燦然一笑,轉向小七道:“那你不恭喜我和珊瑚嗎?我們決定成親了。”
唐珊瑚的手指在他掌中輕輕一顫,馬上又不動了,她一言不發,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睛隻是看著老八。
“你為什麼要娶她?是為了她是唐珊瑚?還是因為她是唐門大小姐?”小七冷冷道,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問題的關鍵。
唐珊瑚身子一顫,仍是沒有說話。
老八卻淡淡笑了,不以為意地道:“有區別嗎?珊瑚早就是我的人了,她是唐家大小姐,我娶她,她不是,我也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