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語氣十分不善,冷眼打量著這個不速之客,眼眸裏迅速漫起風暴的氣息。
現在是半夜子時,他居然就這樣堂而皇之的推開窗戶,進到自己的房間,還偷聽了自己夫妻間的對話,不但不以為恥,反而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
雖然自己和若水也沒說什麼羞人的話語,但是他偷聽壁腳,還插上一嘴的行徑,實在可以說得上惡劣之極!
這人的臉皮,當真是比城牆還厚麼?
“我啊?我是來你們送吃的來的!”
墨白眨了眨眼,一臉的無辜,把最後一口烤紅薯塞進嘴巴裏,然後從懷中取出一包東西,放在桌上,打了開來,竟然是十二個熱氣騰騰的灌湯小籠包,香氣四溢。
雖然還沒吃到嘴裏,但是光看那賣相,和那撲鼻的香氣,已經讓人垂涎欲滴了。
“呀!小籠湯包!”若水頓時覺得饑腸轆轆,眼睛盯著小籠包,一眨不眨。
她前世是淮揚人,淮揚最有名的點心就是灌湯小籠包,湯鮮汁美,名揚天下。
那皮子薄的像是一層透明的紙,薄而不破,牢牢的裹住了鮮汁,吃的時候先咬破一個小口,嘬著裏麵的湯汁,鮮香滿口。
若水沒想到穿越之後,還能看到如此具有家鄉特色的小籠湯包,刹時之間,百感交集。
她抬頭幽幽看了墨白一眼,也不知道他從哪兒弄來的這東西,他又為什麼會知道自己喜歡吃這個?
至於這夜深人靜的時候,這十二個精致得不像話的小籠包為什麼還能保持著剛出籠時候的熱氣,也不言而喻。
他定是也像小七一樣,放在自己的懷裏,用內力幫它保溫。
可是他待她,為什麼要這樣的好?
就算他是曾受先祖遺訓,不得不追隨在她的身邊,他完全不需要對她花費這麼多的心思,難道他也……
墨白在若水那雙清澈見底的眸光注視下,竟然覺得有些不自在。
他輕咳一聲,掩飾什麼的轉過身去,道:“這是鎮上很有名的小吃,我晚飯的時候嚐過,覺得不錯,就順手牽羊幫你們帶了一份來,你們無須謝我。”
鬼才要謝你!
要不是看到若水那心動的樣子,小七早就想都不想地把包子丟出窗外,喂野狗去了。
可是隻要她喜歡,就算是墨白送來的又何妨?
小七沒好氣地瞪著墨白,冷聲道:“墨兄費心了,包子既己送到,夜半時分,留客不便,墨兄請罷!”
竟是毫不客氣的下了逐客令。
墨白卻負起雙手,在室內悠閑的踱了幾步,看著小七道:“月白風清,如此良宵,七兄卻要把這大好的美景浪費在睡覺上,實在是可惜,不知七兄可有雅興,和我去房頂上對月飲酒,方不負這月夜良宵!”
小七長眉一擰,簡直不知好氣還是好笑。
這墨白是吃飽了撐的,還是故意來攪局的?他現在隻想和自己的媳婦呆在一起,哪有那個閑情逸興陪他去吃酒賞月!
可是看墨白這副架勢,顯然是不達目的不罷休,如果自己不答應,恐怕他會在這裏繼續糾纏下去,那若水也就不用休息了。
小七沉吟了一下,正準備答應。
突然聽到若水出聲:“墨白,出去!”
她的聲音又清又脆,像是玉石相擊,好聽得很,可是聽在墨白的耳朵裏,卻讓他好一陣難受。
他站住了腳步,看向若水,眼神中帶著委屈:“你趕我走?”
若水正眼都不瞧他,伸手向外麵一指,冷聲道:“出去!”
墨白呆了一下,他沒想到若水會突然這樣強硬,對他的態度毫不客氣,不由氣往上衝。
“墨白,我和我夫君有話要說,請你離開!別忘了我和你的約法三章,如果你做不到,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若水吸了口氣,說話的語氣比剛才委婉了點,但仍是沒有半點回旋的餘地。
墨白心想:難道你現在對我就很客氣麼?
聽她提到約法三章,他不由心下一凜,雖然她沒說她會怎麼樣不客氣,可是瞧著她那冷冰冰的臉色,墨白就有些心虛。
“好,我走!”墨白說到做到,毫不拖泥帶水。
那個“走”字剛剛落地,就聽到一聲窗響,他的人已經消失不見。
“水兒,他為什麼會聽你的話,你和他有什麼約法三章?”
小七沒想到墨白居然如此幹脆,說走就走,而且他側耳傾聽,墨白從窗戶離開之後,果然離得遠遠的,已經不在他們周圍二十丈之內。
但他對二人剛才的對話,不由滿腹狐疑。
“小七,這正是我想要告訴你的事。”
若水睡了這長長的一覺,覺得精力漸複,於是整理了一下思緒,緩緩把這幾天來的經曆,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小七。
當她說到墨白胸口的刺青和自己雙手手腕上的墨玉鐲一模一樣時,小七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黑亮的眼珠睜得大大的,眼中全是不敢置信。
這天下的事,居然會有這般巧法?
要不是這話是由若水嘴裏說出來的,他絕對不會相信。
“繼續說。”小七深深吸氣,才控製住自己激蕩的心情,平靜下來,繼續聽若水的述說。
可當他聽到墨白的祖訓竟然是讓他追隨若水,終於不離不棄的時候,一直覺得自己很淡定的小七,再次炸毛了!
“什麼?什麼狗屁的家族遺訓!實在是太荒謬了!這個墨白,就為了這樣一條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祖訓而背叛了師門,追隨於你?這不可能!其中一定有什麼詭計!”
小七的第一反應就是堅決不信。
墨白說的肯定全是謊話、假話!
他的這些說辭如此的可笑,拿來騙騙那些沒見過世麵的閨中少女還可以,但是想騙他,沒門!
“水兒,你相信他說的話嗎?”小七馬上汗顏,在他剛才的心裏,居然把若水也劃到了那些沒見過世麵的女子堆裏去了。
“小七,你相信嗎?”若水不答反問,一雙清亮有神的眼眸眨也不眨的瞅著小七。
“我一個字也不信!水兒,他這樣做的目的,背後一定有一個大陰謀!”
小七斬針截鐵地說道。
“你覺得他會有什麼陰謀呢?”若水追問:“他有好幾次機會,可以要了你我二人的性命,可他都沒有出手,如果說他的陰謀是危害到咱們東黎國的話,那更是容易,咱們三人加起來都不是他的對手,他輕輕鬆鬆的就可以拿走碧芯寒極丸,父皇得不到解藥,一旦駕崩,東黎勢必大亂。可他並沒有這樣做,你說,他還會有什麼更大的陰謀?”
小七被若水問得啞口無言,可是要讓他相信墨白的說話,他的本能告訴他,那不是真的!
也隻有若水相信那些千年之前留傳下來的族規家訓,他弄不明白的是,她為什麼對一千年前的那個神秘人,那麼感興趣!
還有他們取自古墓的那麵古鏡,已經完全顛覆了他的觀感,不但那麵古鏡神秘,若水神秘,她的手鐲神秘,就連這墨白,都變得神秘莫測起來。
他突然產生了一種很不妙的直覺。
這個墨白,他或許知道那個古鏡或是手鐲的秘密!
“水兒,你這個鐲子真的摘不下來嗎?”小七拉住若水的手腕,細細打量那兩枚墨鐲。
若水搖搖頭,她一直懷疑這兩隻鐲子,或許會是那位穿越前輩帶到這個時代來的某種高科技產物,但是它有什麼作用,她卻一無所知。
而且她不想使用暴力來損壞它們,她總覺得這兩個東西,能在冥冥中落在自己的手裏,或許正是上蒼的安排。
她隻是現在沒有發現它們的秘密,但她相信總有一天,她一定能夠破解黑鐲之謎。
“摘不下來這兩個鬼東西,那個墨白,他豈不是要像掛靴鬼一樣,永遠跟在你身邊?”小七氣惱的磨磨牙,實在是有些無可奈何。
“小七你隻要這樣去想,他功夫高,人嘛,也不算太壞,我身邊多了這樣一名高手護衛,你也可以放心了。”若水微笑道。
“放心?他跟著你我隻有更擔心。”小七小聲嘀咕,卻沒說出口來。
“小七,你說什麼?”若水沒聽清。
“我說,你真的很傻,好端端的為什麼要把功力全都給了我?如果你要是出了什麼意外,你讓我怎麼安心?”小七埋怨道,眼中卻露出一抹心疼。
“就是一點兒內力,算得了什麼,這內力本來也不是我自己修煉得來的,我身邊有你,要它也沒用,不如給了你,我也希望我的夫君能夠威風凜凜,天下無敵啊。”若水笑得輕描淡寫,她知道小七心裏難安,所以用這種法子勸慰他。
“你真的希望我打遍天下無敵手麼?”小七目光炯炯地凝望著她。
若水見他神情嚴肅認真,嚇了一跳,忙道:“我不要你天下無敵,我隻想要你平平安安的,你答應過我,咱們要攜子之手,與子攜老。”
“我知道你是怕我和墨白為敵,你放心,我現在打不
我現在打不過他,可不代表我永遠打不過他。”小七注目看向窗外墨白離去的方向,充滿自信的挺了挺胸。
若水怔然瞧著他,忽然明白了。
驕傲自負的小七啊,他想必生平未遇敵手,突然有一個如同墨白一樣強大的存在出現,隻怕是極大的打擊了他的驕傲和自信,但是他一點也不氣餒,反而被激發起了無窮的鬥誌。
這就是屬於他們男人之間的驕傲麼?
若水好像懂得了一些,她垂下眼眸,暗覺好笑。
其實男人們之間鬥起氣來,也都像孩子們一樣的天真。
“再睡一會吧,等天亮了咱們就要趕路,離開帝都這麼久,我真擔心會出事。”小七道。
若水點點頭,雖然這一路上,他們都沒聽到關於聖德帝的什麼消息,但是沒消息就是好消息,如果帝都生變,他們肯定會聽到什麼風聲,而不會像現在一樣風平浪靜。
想到這裏,小七的心裏才覺得稍安,要不他就算是不眠不休也會加緊趕路的。
終於把墨白的事情搞定,小七雖然不願,但他也無可奈何的同意了。
若水覺得心裏一鬆,像是落下一塊大石頭。
兩人正要安歇,突然小七耳朵一動,輕聲說了三個字:“唐珊瑚。”
這三個字極輕,幾乎是貼著若水的耳邊說出來的,雖然老八的房間就在他們的對麵,但小七相信,老八和唐珊瑚絕不會發現自己已經聽出了唐珊瑚的聲音。
“啊?”若水掩住嘴,小聲道:“你說珊瑚她,回來找老八了?”
小七點點頭,卻懶得理會,他從來沒把唐珊瑚看成是對手或是敵人,她在他的眼中,什麼也算不上,雖然聽老八講述了她臨走時負氣留下來的話,他也半點沒放在心上。
隻是他還是疾言厲色的訓斥了老八幾句,他幾乎是恨鐵不成鋼,老八是他的親弟弟,兩個人流著同一個父親的血,為什麼老八的性子就這麼涼薄,對唐珊瑚會這樣的冷酷無情!
如果他當初不喜歡她,就別去招惹,可是他偏偏招惹了,又不肯娶她,如果不是他擔心聖德帝的病情,他真想好好管教一下這個風流不羈的八弟。
“咱們別理他們,睡覺吧。”
“小七,你告訴我,他們在說些什麼?”若水仰起臉,眼中全是好奇。
“你是想讓我聽壁角麼?這種事隻有墨白才幹的出來,我可不幹。”小七想都不想的一口拒絕。
他才懶得去聽,不外乎是一些婆婆媽媽、嘰嘰歪歪的情情愛愛,還能有什麼好事了?
他本不想聽,可是對麵房間裏老八和唐珊瑚的對話,一字一句,卻偏偏往他的耳朵裏頭鑽,讓他不想聽都不可得。
現在他突然明白為什麼墨白會從窗口跳出去之後,就離得遠遠的了。
隻要他在,他不需要故意他也能把自己和若水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至於他為什麼遠遠避開,用意也是顯而易見的。
“小七,你一定要告訴我,他們在說什麼,這事很重要。”
若水卻一臉的嚴肅認真,她的眉頭微皺,似乎察覺了什麼。
她畢竟是女人,心細如發,她了解唐珊瑚,她臨走之間是那樣的決絕,充滿了意不可轉的決心,顯然是對老八失望到了極點。
有一句俗話叫:哀莫大於心死。
在一次次的失望傷心之後,付出去的感情永遠得不到回報,任是誰人,也會大徹大悟,心如槁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