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閃身飛逝,白衣沒入樹叢之中,身法奇快,讓老八又是一陣鬱悶。
這墨白身處的究竟是什麼師門啊?為什麼江湖中從來沒有聽說過還有這樣一個神秘的門派?可是門下弟子們的武功,一個個都如此之強!
就連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那輕功都比自己還要高明,這究竟是個什麼世道啊。
老八不由得悶悶不樂。
他一直覺得自己的功夫夠高了,七哥的功夫就算不是天下無敵,也是在江湖上能數得著的高手,可是無端端的蹦出來一個墨白,一下子就壓過了七哥一頭,而且他上麵還有師父,還有他的大師兄……
天知道還會不會有其他的那些師兄弟們會跳出來和他們做對!
究竟是什麼人,竟然在背後操縱著這個神秘的門派,七哥,你是得罪了什麼人啦?從哪裏惹上了這樣厲害的對頭?
“七哥,咱們趕緊趕路吧。”老八抬頭看了看天色,“也不知道從哪裏出來一些莫名其妙的人,耽誤了咱們這麼多的時間。”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故意讓墨白聽得清楚。
墨白隻是負手而立,笑而不語。
“好。”小七把珠穆朗瑪牽到若水麵前,然後自己上了塔克拉瑪幹,老八也跳上了小灰的馬背。
“墨兄,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小七在馬背上對墨白一拱手。
墨白隻是微微一笑,也對著小七拱拱手,卻不說話。
若水咬咬嘴唇,看著小七,欲言又止。
看到小七這副神態,顯然是想離得墨白越遠越好,可自己該怎麼跟他解釋墨白的意圖呢?
墨白當著眾人的麵前,脫離了師門,顯然他是下定決心要跟隨自己了,可是小七,他會同意嗎?
“小七,他……”若水開口欲言。
“七嫂,不必和他羅嗦,咱們趕緊走吧!”老八突然揮出一鞭,正打在白馬的馬臀上,白馬負痛,長嘶一聲,撒開四蹄向前奔去。
小七毫不遲疑地追在若水身後。
老八騎在小灰的身上,一手牽著小黑的馬韁,對著墨白斜了一眼,道:“墨公子,有些東西不是屬於你的,你就別惦記著,你就算再惦記,她也終究不屬於你!希望墨……大俠你能自重身份,好自為之,告辭!”
說完一夾馬腹,小灰像閃電般竄出,直追前麵的小七和若水。
老八說完那番話,隻覺得心意大暢。
他策馬而行,風聲撲麵,帶來陣陣道路兩旁的清新空氣,讓他覺得一身輕鬆。
終於甩掉了墨白那個大包袱,那天晚上的事,將永遠變成一個秘密,沒人知曉的秘密。
他相信墨白一定聽懂了自己的暗示,不會把他和若水之間的關係泄露出去,隻要若水和七哥在一起,不受人打擾,他們一定可以恩恩愛愛的過上一輩子。
老八看著前方並騎而行的兩個人,嘴角掛上了一絲笑容。
隻要七哥能夠順心遂意,他就是受再大的委屈,他也樂意。
老八笑得很開心。
可是,突然之間,他的笑就僵在了臉上。
他無意中的斜眼一瞥間,忽然發現小黑的背上竟然多了一個人,而這個人是什麼時候上了小黑馬背的,他居然一無所知。
這個騎著小黑的不是別人,正是墨白!
他正歪頭對著老八微笑,笑容灑脫優雅,可看在老八的眼裏,卻滿滿的全是嘲諷和不懷好意的捉弄!
“墨……白!”老八猛地一勒馬韁,小灰和小黑同時停下了腳步。
“你是什麼意思?你不是已經脫離師門了嗎?江湖這麼大,處處是你家,你為何還要陰魂不散的跟著我們?”老八咬牙道。
“誰說我跟著你們?這天下間值得我墨白跟隨的隻有一人,唯她而己。”墨白伸指一彈,嗤的一聲,一縷寒光閃過,嚇了老八一跳,正想閃避,卻發現手中握著小黑的馬韁竟然斷了。
墨白再不理會他,“駕”了一聲,就瀟瀟灑灑的騎著小黑追趕前麵的若水去了。
老八的鼻子都氣歪了。
他忍不住破口大罵:“墨白,天下間最不要臉的人,就是你!什麼狗屁的第一高手,你不要臉,才是天下第一!不要臉天下第一!”
他對著墨白的背影直聲吼道。
突然間,“卟”的一聲,一樣東西一下子飛進了他的嘴巴裏,登時噎得他說不出話來。
老八生怕這東西有毒,連忙吐在地上,竟是一枚紅彤彤的大棗,卻是墨白隨手從路邊的棗樹上摘下來,扔在他嘴裏的。
“你要是再口下無德,這次我請你吃棗,下次送進你嘴裏的就是我鞋底的爛泥巴!”順著風帶來的是墨白聽了讓人恨得牙癢的嘲弄聲。
老八被墨白氣得臉都綠了,可卻緊緊閉上了嘴巴,一個勁的打馬狂奔。
他知道墨白可不是說著玩玩的,他當真會說到做到。
如果自己再罵他,他肯定會毫不留情的請自己吃泥巴。
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老八比誰都明白。
“撲哧”,若水忍不住笑了出來。
老八遇到了墨白,才真叫遇到了克星。
這一路上,如果他要是繼續挑釁下去,墨白是有的是法子收拾老八的。
可是這墨白……唉,可真是個讓人頭痛的大問題。
若水蹙了蹙眉,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小七一直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就連她臉上最細微的表情也沒有逃過他的眼底。
可他卻覺得迷惘了。
兩人分別了這幾天,他覺得自己有些看不透她了。
她被墨白擄走的那些時日,他的心每時每刻都像插著一把尖刀,痛楚難當。他為她牽腸掛肚,憂心著急,不知道她落在墨白的手裏,會受到什麼樣的折辱,又不知道那墨白是不是會傷害到她的性命。
他更因為自責自傷,自悔自恨,氣血上湧,傷了心脈,他不但不加克製調息,反而自暴自棄,加意的折磨自己。
隻有這樣的痛,才會讓他暫時忘記心裏的痛。
可就算是昏迷了,他的心裏也沒有一時片刻不在牽掛著她。
就在他性命垂危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恍恍惚惚的做了一個夢,她突然出現在了自己的身邊,並且耗盡心力來救自己。
小七一直以為那是個夢,是個甜蜜易醒的美夢,他沉浸在這個夢中甚至不願意醒來。
可當他真的清醒過來,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她。
她坐在自己身側,神容肅穆嚴靜,全心神地都在幫助自己運息療傷。
有那麼一瞬,小七以為自己還沒從夢中醒來。
但他很快就意識到,這不是夢!
她真的回來了!平安無恙的回來了!
而且她正在幫自己治傷。
小七大喜之下,心神激蕩,剛剛被若水好不容易導入正途的內力一下子功虧一簣,就如堤決的洪水,泛濫而不可收拾。
若水大驚失色。
就在這危急萬分的時候,墨白從天而降,不但沒有出手加害自己,反而耗損功力相助他療傷。墨白的內力何等深厚,一加助力,很快就幫助他散亂奔流的內息導入正途,讓他的內傷徹底痊愈。
可是小七身受其惠,卻不知惠所何來?
墨白明明是要刺殺他的殺手,卻搖身一變,變成了他的救命恩人。
饒是小七聰穎絕倫,這時候也猜不透墨白的真正意圖是什麼。
不但他看不透墨白,就連和他心心相印的若水,他也覺得像是隔了一層迷霧,讓他頗費疑猜。
墨白是友是敵,小七不敢判定,可有一點他對敢斷定,這墨白跟著自己一行,絕對是為了若水。
如果說他真的對若水有意,那為什麼會擄走她之後,又把她平安送回自己的身邊?這不符合人之常情。
如果說他對若水無意,為什麼會無緣無故脫離師門,不惜違背師命,然後一路跟在自己和若水的屁股後麵?
他常常一代高手,不會這麼無聊吧?
可是他一看到若水的表情,他馬上猜到,她一定知道原因。
那她為什麼不說出來?還是她有什麼難言之隱?
小七的心裏頓時蒙上了一層陰影。
他有一肚子的話想和若水說,隻是當著墨白和老八的麵前,他又無法啟齒。
他沒好氣地回眸斜睨,真是兩個甩不掉的礙眼的家夥!
不過他已經盤算好了,這四匹馬的腳程均快,趕回帝都不過是一日一夜的時間,若水為了救治自己大耗精神,今夜說什麼也要找一個客棧,讓她好好的休息上一晚。
有什麼話,晚上隻有他二人在的時候,再說不遲。
這一日天剛剛黃昏的時候,四人已經趕到了一所大市鎮,這裏十分繁華,和前一個名叫清源的小鎮不可同日而語。
小七提議在這裏休息一晚,三人一致讚同。
若水早就想尋個機會,和小七說一下墨白的事,而老八則想,趁這個夜晚想個法子,甩掉這個該死的墨白。
小七看著墨白,他騎在自己的小黑身上,意態悠閑,顧盼間神采飛揚,顯得風姿格外的出眾,而他又注意到,若水曾在不經意間回眸看向墨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他越來越覺得古怪,心裏隱隱有一個不好的預感,可是很快就被他摒棄出腦海。
他心中暗罵自己,好端端的竟然會懷疑若水?如果要是讓她知道,恐怕非生自己的氣不可。
可他對墨白就沒這麼客氣了,神色間頗有不善,淡淡道:“墨兄,你為何也一路東行,莫不是墨兄脫離師門之後,要前往帝都尋親訪友?還是墨兄喜歡我這匹黑馬,如果墨兄喜歡,此馬就送與墨兄,以報墨兄助我療傷之德。”
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打發掉墨白,就算送他一匹良駒也在乎不惜。
墨白輕笑一聲道:“七兄,你當我是貪圖你這匹黑馬嗎?老實講,我墨白縱橫四海多年,天下間我什麼樣的寶物沒見過,你這馬雖好,我墨白卻並沒放在眼裏,七兄未免以小人之心度我墨白之腹了。”
“你瞧不上,那正好,我們還不舍得送呢。那墨大俠你騎了這一路的趕路費,我們也不和你收了,好走,不送!”老八聽著墨白大咧咧的口氣,就來氣,雖然不敢破口大罵,但是冷言相譏他還是敢的。
“我墨白從來不沾別人的便宜,這馬確實不錯,我騎了一天,就付十兩銀子的租用費,接著吧!”
墨白一笑,一躍下馬,掏出一錠銀子拋給了老八,老八想都不想的伸手接住。
他才犯不著和銀子過不去,不要白不要!
“墨大俠既然如此客氣,我也就隻好卻之不恭了。墨大俠,我們今晚就住這間客棧,咱們就此別過。”
老八伸手一指前麵那間氣派輝煌的客棧。
他和小七一樣的心理,既然有了銀子,就要住最好的,一定不能委屈了自己。
“好啊,就此別過。”
墨白對著二人瀟灑的拱了拱手,又看向若水,淡淡一笑,然後轉過身,長袍輕擺,悠悠閑閑地離去。
“七哥,他就這麼走了?”
墨白走得輕鬆,老八卻不淡定了。
這個一路上像狗皮膏藥粘在七嫂身後的墨白,居然就這樣輕易的被自己幾句話打發掉了?這不可能吧?
小七不答,他眯起了眼睛,凝望著墨白沒入人群中的背影,很快,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擁擠的人流中。
“不用理他,咱們去投店。”小七看著若水,見她奔波了大半天,臉上原來帶著的紅潤全都消失不見,容色蒼白異常,雖然強打精神,可是她眼中的倦意和疲憊卻是藏也藏不住。
三人剛剛定了兩間上房,還沒來得及上樓,突然聽到店門外響起了一個悠揚的聲音。
“掌櫃的,還有上房麼?給本公子來一間。”
三個人不用回頭,就知道說話的那人是誰。
果然門板一響,一個白衣人悠閑自得的走了進來,他手中捧著一個油紙包,透著撲鼻的食物香氣。
正是墨白,顯然他剛才離開,是去買食物去了。
老八的肚子早就餓了,一聞到這股味道,登時嘰哩咕嚕的亂叫起來,惹得掌櫃和店小二直偷著樂。
老八的臉漲得通紅,又氣又恨地瞪著墨白,這小子還真是狗皮膏藥啊,趕都趕不走!
“墨白,這鎮上這麼大,客棧又不隻這一家,你哪家不住,為什麼非要來這家?”
“咦,你這話倒也奇怪,這家客棧是客滿了?還是是你家開的啊?我為什麼就住不得?”
“墨……大俠,江湖上人都稱你為第一高手,自然是一諾如山,可你為什麼說了的話不算,就像是放屁一樣,難道說,你這位墨大俠說出的話,連狗屁也不如麼?”
老八的話極盡諷刺,要不是看在他救了七哥的份上,他才不會對他這麼客氣,早就揮拳頭上去揍扁他那張欠揍的臉了。
“咦?這位八爺,您說話可當真是奇怪,在下方才確實和諸位別過,但此時重逢,不正是意外之喜麼?說明咱們都相中了同一家客棧,哈,這當真是緣份哪緣份!”
墨白哈哈一笑,這番話雖然是強辭奪理,卻堵得老八說不出話來,隻能恨恨的哼了一聲,道:“緣份個屁!”
墨白不再理他,轉頭向掌櫃的道:“還有上房麼?”
掌櫃的連連點頭:“有,不知客官要哪一間?”
“就要這二位旁邊的那一間。”墨白的目光掃過小七和若水。
小七和老八都臉色一變。
“墨兄,你這是何意?”小七揚起眉梢,冷冷道。
“七兄,這客棧廣迎天下之客,你住得,在下自然也住得,至於在下想住在哪一間,那是在下的自由,七兄就算是身份再顯赫,也管不到在下的頭上吧?”墨白目光中閃過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自然,墨兄盡管自便,愛住哪一間就住哪一間好了。”
小七心中恚怒,臉上卻是不動聲色,他拉著若水的手,柔聲道:“累麼?咱們是先用飯,還是先息上一忽兒?”
若水猶豫了一下,她服食的藥丸藥性己過,身心俱疲,要不是她強自撐著一口氣,根本堅持不到這個時候。
現在的她隻想倒頭就睡,可聽到老八肚子裏的叫聲,她想起幾人還一直沒吃東西。
“要不,先用飯吧。”她瞥了老八一眼。
“我買了幾隻這裏最有名的烤紅薯,不知道兩位可喜歡?如果不嫌棄,這些烤紅薯就送於兩位吧。”墨白把手中的油紙包往若水麵前一送,那衝鼻的紅薯香氣誘得老八直吞饞涎。
他狠狠咽了口唾沫。
“你的東西,我們不要!”老八伸手去奪,準備往外一丟。
墨白的手如閃電般疾縮,老八登時奪了一個空,不由臉上一紅。
小七看了看若水,微笑道:“墨兄的一番好意,那我們就卻之不恭。”他伸出手,墨白歪頭瞅了他一眼,把油紙包往他手中一放。
“無功不受祿,這烤紅薯算是我向墨兄買的。”小七接過油紙包,順手拋給他一小塊銀子,他的意思很明顯,不沾這墨白的半點光。
他一眼就看了出來,若水似乎對烤紅薯很感興趣,她喜歡的,他也會跟著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