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他看到的那一幕,他已經決意隱瞞下來,說什麼也不能讓七哥知道。
否則七哥一定會傷心至死的!
“墨白,如果你是個男人,你就離開這裏!她……不是屬於你的。”
老八壓低了嗓音,但他相信墨白一定能聽得清楚。
“她?她是誰?你身邊的那個女人麼?你放心,我對她……沒興趣。”墨白的目光在唐珊瑚身上瞟了一眼,又輕飄飄地轉了開去。
老八氣結,他這是什麼意思?
對唐珊瑚沒興趣,意思就是對若水有興趣嘍?
他是想故意引起七哥的誤會嗎?
若水正在幫七哥運氣療傷,七哥他們絕對不能受到半點打擾,這個墨白一定早就來了,他就是故意的,想激得七哥再次內傷複發!
“墨白,你可有膽子跟我鬥上一鬥?”老八眼珠一轉,決定引他離開這裏。
“和你?沒興趣。”墨白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
“你!”老八再次噎住,這墨白怎麼這麼欠扁,說出來的話能氣死人,也隻有七嫂才能治得住他!
剛想到這裏,老八的心又驀地一痛。
當時要不是他去招惹了這個墨白,七嫂就不會為自己出頭,結果就惹上了他的眼!
他正要再想個法子,把墨白引走,突然看到墨白神色一變,從樹梢一躍而下,徑直往車廂裏撲去。
“你幹什麼!”老八想都不想地伸手一攔,同時對著他劈出一掌,掌風如刀,劈得墨白的衣衫獵獵飛起。
墨白身形微晃,已經避開了老八這一掌,同時伸出食指,對著老八的腰間點去。
他的動作並不快,老八正想閃身避開,可不知怎的,竟然腰間一麻,被他點了個正著。
他心中大驚。
雖然老八早就知道墨白的武功高出自己一大截,但他絕對沒想到,自己竟然連他的一指之力也沒能抵擋得住,眼前這個人,究竟是人,還是鬼?
“你要是傷了我七哥,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老八保持著閃身相避的姿勢,然後砰地一聲,摔倒在地。
唐珊瑚大驚,連忙把他扶起來,對墨白叫道:“別傷我八哥。”
墨白隻是冷冷瞥她一眼,輕輕一抬腿,已經上了馬車,掀開車簾,鑽了進去。
老八大急,臉色都變了,叫道:“珊瑚,快,阻住他,千萬別讓他打擾到七哥!”
唐珊瑚咬牙拔出長劍,明知道自己不是墨白的對手,仍是鼓足了勇氣,跳上馬車,也一頭鑽進了車廂。
老八隻聽到車廂裏唐珊瑚發出“啊”的一聲,就此再無聲息。
裏麵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老八身不能動,心裏就像貓抓一樣難受,既擔心七哥,也擔心若水,更擔心唐珊瑚。
他們每一個人都和他有著斬不斷的聯係,他刹時之間,內心如焚。
“墨白!墨白!”他嘶啞著嗓子叫道:“你、你究竟對他們做了什麼?”
墨白卻始終一聲不吭。
老八正準備放聲怒罵,車廂裏突然飛出一物,正中他的啞穴,老八登時張大了嘴巴,發不出聲音來,肚子裏卻把墨白的祖宗八輩再次問候了一遍。
不知道過了多久。
“多謝墨兄援手相助,我已經無大礙了。”
車廂裏響起了一個清潤動聽的聲音,略微低沉,老八卻聽得十分清楚,說話之人正是小七。
他又驚又喜,隻想大呼:七哥,你好了?
可惜他隻能張大著嘴巴,卻吐不出一個字來。
車簾突被掀起,唐珊瑚一臉喜色的跳下馬車,奔到老八的身邊,叫道:“八哥,七哥他的傷好了,全都好了!這真要多虧了墨、墨大俠相助,要不是他給七哥輸了內力,就連若水姐姐也差點走火入魔了呢。”
什麼?
那個該死的墨白居然會去幫助七哥療傷?
這怎麼可能?
他明明看上了七嫂,他最該做的事,就是趁著七哥受傷,要了七哥的命!他怎麼會反而耗費功力去幫七哥療傷呢?
這事不合常理啊!
老八轉悠著眼珠子,怎麼也想不明白了。
“八哥,八哥,你為什麼光張著嘴巴不說話啊,七哥沒事了,你不為七哥感到高興嗎?”唐珊瑚一臉詫異看他。
老八氣得直翻白眼,這丫頭怎麼就這麼蠢啊!
她難道就沒看出來,他被那個墨白打中了啞穴嗎?
“八哥,你怎麼了?你可千萬別暈倒啊。”唐珊瑚看到老八兩眼翻白的樣子,嚇了一跳。
“若水姐姐剛剛暈倒了,你可千萬別有事,我、我隻會毒術,會殺人,我可不會醫術,能幫你治病啊!”
什麼?七嫂暈倒了?
老八的眼珠子一下子瞪圓了,直愣愣地看向馬車廂,可惜車簾遮得嚴嚴密密的,他什麼也瞧不見。
聽到若水暈倒,他的心先是狠狠一疼,但是馬上又變得剛硬起來。
她會暈倒?那才有鬼呢。
她剛才明明精神奕奕的模樣,怎麼會好端端的說暈就暈了?分明是在裝病博取七哥和自己的同情。
她是怕自己把看到的那一幕告訴七哥,才故意裝暈,讓自己心軟的吧?
哼!他才不會上她的當。
老八冷冷的一扁嘴,眼中滿滿的全是不屑。
她把他老八瞧成什麼人了?他是那種會搬弄口舌是非的小人嗎?
就算她不裝暈,他也決定忘掉昨晚的那一幕,永遠幫她守著這個秘密,隻要她能迷途知返,不再和那個墨白有半點瓜葛,她就還是他的七嫂。
該死的,那個墨白,為什麼還不出來幫自己解開穴道?
老八拚命的轉著眼珠子,肚子裏喃喃咒罵。
唐珊瑚鬆了一口氣,拍拍胸脯道:“八哥,你嚇死我了,還好你沒事。對了,我這就去請墨大俠出來,幫你解穴。”
這還差不多!
老八正準備眨眨眼對她表示讚賞,突然“卟、卟”兩聲,車廂裏飛出兩團小小的物事,分別擊中老八的“玉堂”和“氣海”,解開了他的穴道。
“啊!”老八張了半天的嘴巴登時合攏,差點咬到了自己的舌頭。
他低頭一看,隻見地上有兩枚小小的紅蠟,這東西又輕又飄,居然能夠勁透穴道,這人的功力之深,當真是讓他望塵莫及。
老八知道,幫自己解穴之人,除了墨白,再無他人!
唐珊瑚雙眼一亮,搶上一步,撿起那兩顆紅蠟,嘖嘖讚道:“墨大俠當真了不起,居然用這兩滴燭蠟就能解開你的穴道,呀,這種功夫,我從來都沒有聽說過,更是第一次見到。”
她從懷裏摸出一方手帕,小心翼翼的把燭蠟包好,放在懷裏,臉上全是崇拜豔羨之色,看得老八十分不爽。
“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擲物解穴麼,這種粗淺的功夫,也值得你這般誇耀!真是沒見過世麵的蠢丫頭。”老八一臉悻悻地道。
他明知道自己的功夫給那墨白提鞋兒也不配,可嘴巴上卻無論如何也不肯輸了這口氣。
“八哥,這功夫你也會麼?要不你教教我好不好?”唐珊瑚閃著星星的兩隻眼睛轉到了老八臉上。
老八的臉略微一紅,突然跳起身來,叫道:“誰有功夫教你這個,我要進去看看、看看她怎麼樣了。”
唐珊瑚說她暈倒了,她是真的暈了,還是在裝病?
老八想到自己昨晚那樣粗暴的待她,心中忽然產生了一絲愧疚,可一想到她被那墨白抱在懷裏毫不抗拒的樣子,他又狠狠一咬牙,覺得自己做的一點也沒錯。
他站在馬車外麵,猶猶豫豫,拿不定主意要不要進去瞧她。
就在這時,隻聽得“哢嚓”一聲碎裂的聲響,那隻堅固異常的車廂,突然變得四分五裂,車板被震成了無數碎片,向四麵八方激射而出。
變起倉促,老八一個魚躍,抱住了正在一旁發呆的唐珊瑚,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這才避開了有如暗器一般的車板碎片。
他驚魂甫定,不知道車廂裏發出了什麼事,剛一脫險,馬上從唐珊瑚身邊拔出她的長劍,跳起身來,舞成了一團劍影,護住自己和唐珊瑚,然後凝神向車廂的位置瞧去。
隻見若水精心挑選加布置的那輛馬車已經像積木一樣,變成一堆碎木片,套在車轅上的小灰和小黑隻覺得身上一輕,仰脖嘶鳴,撒開四蹄在周圍奔跑了一圈,然後停在了塔克拉瑪幹的身邊。
在車廂的原地,有兩個人正在靜靜對佇。
正是小七和墨白。
老八吃驚的睜大了雙眼,手中舞著的寶劍也停了下來。
就在方才,墨白還剛出手幫助七哥療傷,怎麼一眨眼的功夫,二人就打了起來?
這、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小七的雙臂中抱著若水,她一頭墨染般的青絲垂地,長睫緊閉,容色蒼白,昏迷不醒。
小七的目光沒有看到對麵的墨白,而是一直停駐在若水的臉上,他就那樣微微低頭,專注地看著懷中的姑娘,好像周遭的天地萬物,在他的眼中全是一片虛無。
老八的心中突然大大一震。
他一直知道七哥很喜歡若水,但沒想到,七哥竟然會對她用情如此至深!
他距離墨白不過數尺之遙,墨白隻需要輕輕擊出一掌,他雙臂抱著若水,他定然避無可避,可七哥他就像眼前壓根沒有墨白這個敵手一樣,目光牢牢的隻看著心愛的人。
唐珊瑚不知不覺地淚流滿麵,她說不出自己為什麼要哭,隻是看到七哥那看著若水姐姐的眼神,她的心裏就覺得又酸又漲,眼淚情不自禁地流了下來。
雖然若水姐姐昏迷不醒,看不到七哥那樣的眼神,可是,若水姐姐她多幸福啊!
如果能被八哥用這樣的眼神看她一眼,她就是馬上死了,她也樂意!
墨白的一雙眼眸卻如大海般深沉無波,他靜靜地看著對麵的小七,卻始終沒有出手。
在這一刻,幾個人都像是變成了化石般,誰都沒有動作。
隻有若水垂落的發絲,在微風中輕輕飄蕩。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七終於抬起眼來,看向對麵的墨白。
墨白一雙深幽的眼神默默地和他對視,兩人都是一言不發。
小七的眼眸深處慢慢凝聚出一團火焰,開口出聲,一字一字有如寒冰墜地:“墨白,你出手助我療傷,於我有恩,但是你擄走我妻,此仇我不能不報,如果她有什麼事,我要你以命相償!”
墨白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並不作答。
小七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他冷聲道:“老八,過來。”
老八神色一凜,他深深吸了口氣,大步走到小七身邊,道:“七哥,對付這種人麵獸心的畜牲,不用講什麼江湖道義,咱們兩個一起上!”
小七終於轉頭看他一眼,道:“劍!”
老八一喜,馬上把手中的長劍遞了過去,心想:七哥終於想通了,隻要他肯用珊瑚的這把寶劍和墨白交手,就等於如虎添翼,功力平白的提高了一倍,自己隻需要從旁協助,以二打一,說不定能湊得這姓墨的小子滿地找牙!
他眼光中充滿興奮之色,捋著袖子準備大打一架,卻見小七並不接劍,下巴對著墨白一努,道:“給他!”
老八愣了!
他呆呆地看著小七,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要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就是七哥的腦袋出了毛病。
要不然他怎麼會讓自己把這把削鐵如泥,化人成水的寶劍交給墨白?
“七、七哥,你說什麼?把劍給他?我沒聽錯吧?”老八忍不住掏了掏耳朵。
“沒錯,給他!”小七抿緊了唇角。
老八瞪圓了眼睛,像看個怪物一樣看著小七,然後又低頭去瞧他懷中抱著的若水。
會不會是七嫂不行了,七哥萬念俱灰,隻想一心求死?
他讓自己把寶劍交給墨白,這不明擺著是以卵擊石嗎?
別說他懷中還抱著一人,就算他身無牽掛,手中拿著兵器,加上自己從旁相助,都不一定能打得過墨白。
完了,完了,七哥一定是病還沒好,腦筋還不清楚。
老八握緊了劍柄,動也沒動。
“老八,你連我的話也不聽了嗎?我說,把劍給他!”小七低沉著聲音,緊盯著老八。
“給,給!我給他!”老八被他刺激得一哆嗦,馬上把手中的劍往前一送,叫道:“墨白,給你!”
墨白淡淡一笑,長臂一伸,老八就覺得手中一輕,墨白已經輕輕巧巧的把寶劍奪在了手裏,伸指在劍刃上一彈,發出“嗡嗡”的響聲。
“老八,保護好她,要是她少了一根頭發,我就唯你是問!”
小七把手中的若水往老八懷中一送,深深凝望他一眼,然後緩步向墨白走去。
老八覺得自己渾身一麻,像是被雷劈了一樣,有些找不著北了。
七哥這是啥意思?
把她交給自己?他自己去和墨白決鬥?
他赤手空拳,墨白手握寶劍,就算不用打,勝敗已經分明了啊!
如果七哥輸了,被墨白打傷或是殺死,那墨白再衝過來搶走七嫂,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嗎?自己就算拚了命也擋不住墨白啊,七哥呀七哥,你真是病糊塗了嗎?
“七哥,我七嫂她、她怎麼了?”老八一低頭,看到若水蒼白如紙的臉色,不由嚇了一跳,急忙去摸她的脈搏,發現還在跳動,這才鬆了口氣。
她幫七哥治病的時候還是精神奕奕的模樣,怎麼不過兩三個時辰,就會昏迷不醒了?
看她的樣子,倒也不像是裝的。
難道,她真的病了不成?
“她……”小七目中一痛,欲言又止。
墨白飛快地答道:“她累了,我點了她的睡穴,讓她好好睡上一覺,免得打擾了我和七兄之間的決鬥。”
“你、你要和我七哥決鬥?”老八猛然抬頭,瞪向墨白。
“不錯!”墨白和小七同時點頭。
“七兄,你用什麼兵刃?”墨白看著離自己三尺之地站定的小七,氣定神閑地問道。
“我生平和人動手,從來不用兵器,但今天或許會破個例。”小七淡淡一笑,對著墨白伸出手來,“不如就借墨兄你的鋼球蛛絲一用如何?”
“哦?難得七兄看得上我的這件兵器,好,就借與七兄一用。”墨白伸指一彈,一枚亮晶晶的小圓球就落在了小七的手掌中。
小七伸手在鋼球上一抹,拉出一條細細長長的鋼絲來,再迎風一抖,細如毛發的鋼絲瞬間挺得筆直。
“好!七兄內傷剛愈,就有這等功力,確實讓墨白佩服。”墨白眸光一閃,含著讚歎之意。
老八則倒抽了一口冷氣。
七哥的功力大有增進啊!要是換作以前,他絕對做不到束絲為劍的地步,這是怎麼回事,七哥明明經脈有損,險些性命不保,怎麼會突然之間,功力大進呢?
他還懷疑是自己看錯了,再次凝神看去,隻見小七的雙眸中光華隱隱,神氣內斂,不露鋒芒,果然是功力大進的現象。
老八又驚又喜,心想:難道是七嫂給七哥服食了什麼靈丹妙藥,致使七哥的功力徒然提高了這麼一大截?
這樣一來,他對付那個墨白的把握又大了許多。
老八的信心大增,雙眼炯炯地看向小七。
“七兄,你說幾招?”墨白一笑。
小七也淡淡地笑起來:“一招!”
話音剛落,他手中的鋼絲銀球倏地脫手飛出,像是一道閃電劃破長空,瞬間沒入了樹林密處!
這是什麼情況?
老八和唐珊瑚茫然不解。
“啊……”隻聽得一聲長長的慘呼聲從樹林中傳出,聲音淒厲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