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閉上了嘴巴不再說話,想來是很怕這位十三師兄。
“你給我閉嘴!小子,你再敢多說一個字,我就送你見三師兄去!”十三師兄暴虐地怒道。
“那也不一定,三師兄隻是留下了一個指示的箭頭,也沒說他就是去追十七師兄了啊。”稚氣的少年有些不服氣。
“你懂得什麼!你剛進師門才幾年?為什麼要幫著墨白說話?”那十三師兄惡狠狠地道:“你還叫他十七師兄?是不是因為他教了你一套劍法,你就把他當成了親人?告訴你,我敢斷定,三師兄就是被墨白那小子給殺了,要不然,他不會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十三師兄,你並沒有親眼看到十七師兄殺人,為什麼一口咬定是十七師兄做的?三師兄隻是和咱們失去了聯絡,也不一定就是死了啊。”有一個略帶稚氣的聲音反駁道。
隻聽那先前那人又道:“大師兄,怎麼辦?真是想不到,墨白居然會背叛師門,殺害了三師兄,做出這等倒行逆施的事來!”
若水大氣也不敢透,把頭埋得低低的。
那大師兄一言不發,一雙冷電般的目光對著四麵八方瞧去。
若水心頭浮起疑問。
他們殺手,究竟屬於一個什麼樣的神秘組織?
她感覺到墨白全身的肌肉都繃得緊緊的,兩人隔得這麼近,她都不曾聽到他的呼吸聲,由此可知,這位大師兄,絕對是他的勁敵。
他那雙冷眸向周圍微微一掃,寒氣逼人,若水隻覺得周圍的溫度驟然低了下來。
但若水知道,被他們稱作大師兄的這人,絕對是個厲害之極的角色。
被他稱作大師兄的是名身材高瘦的書生,年約三十歲許,容貌謙和儒雅,乍眼一看,倒像是個飽讀詩書的儒生。
三條白衣人影就像憑空般出現在道路上,其中一人看了一眼兩匹死馬,道:“大師兄,他們逃了!”
有敵人!
若水一驚,從草叢中望出去,隻見正在奔馳的兩匹坐騎前膝跪地,然後“撲通”兩聲,倒了下來,嘴角吐出血沫。
“嗖、嗖、嗖、嗖!”幾聲暗器破空之聲,緊接著,是兩匹馬的悲鳴。
忽然之間。
她死死咬著嘴唇,兩隻眼睛冒火地瞪著墨白。
若水心中大駭,難道這墨白竟然生了歹念,想要對她……
這時被墨白突然靠近,那灼人的氣息,讓若水霎那間麵紅耳赤,身子發顫,她用力掙紮,想要脫開他的懷抱,他卻錮得她動也不能動。
若水的耳朵向來極是敏感,平時和小七親熱的時候,她從來不許小七去碰,小七卻偏偏最愛逗弄她,每次總是惹得她又羞又惱。
兩個人的距離實在太近,他嘴裏噴出來溫熱的氣息,直衝若水的耳際。
“別出聲!”墨白的薄唇貼在她的耳邊,低低地道。
她又氣又惱,正要張嘴喝罵,突然一隻手掌捂住了她的嘴。
若水被墨白緊緊地壓在身下,半點動彈不得。
兩個人跌下馬來,在地上滾了幾滾,滾進了一旁的草叢裏。
她一抖馬韁,正要繼續趕路,突然,墨白從他的那匹馬上騰身而起,一把攬住她的腰,雙臂緊緊抱住了她。
“哼!”若水的回答是冷冷一哼。
“是麼?”墨白勾唇冷嘲一笑。
若水冷冷地看著他,一字一字地道:“墨白,你最大的缺點就是過於狂妄自大,我送你八個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瞧不起我們女人,總有一天,我會讓你看看,我們女人,一點也不比你們男人差!”
雖然他一個字也沒說,但他眼中的輕蔑之意實在太明顯。
實在可笑!
但是,想讓他堂堂男子漢,尊重她這個弱不禁風的小女子?
當然,他不是她的男人,她不會對他言聽計從,唯命是從。
男人跺跺腳,女人連屁都不敢放。
他們男人是天,她們女人是地。
在他的認知裏,女人不都是男人的附屬品嗎?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她居然和自己談到了尊重?
這倒稀奇,他是頭一次和一個姑娘家這麼鄭重其事的談話。
“尊重?”他喃喃重複這個字眼。
墨白也勒住了馬,他先前一臉不耐煩的表情,聽到後來,眼神微微聚攏,斜眼睨向若水。
“墨白,咱們做個約定吧,從現在開始,你不可以點我的穴道,強迫我做我不喜歡做的事,我也答應你,不再故意氣你,你要跟在我身邊,就跟著,但是請你尊重我,我是一個人,不是一個物品,可以讓你拎來拎去。”
若水揉了揉眉心,索性勒住了馬,讓馬停了下來。
“什麼叫氣場不合,怎麼樣和平共處,如何約法三章?”
墨白聽著若水嘴裏說出來的新鮮名詞,倒是覺得眼前一亮,不恥下問。
有像他這樣咬主人的狗麼!
這個墨白就像是個狗皮膏藥,粘在她的身上,甩不掉,趕不走,要是惹毛了他,他還會呲著牙,咬她一口。
若水一想到這個就煩惱得緊。
可她又偏偏打不過他!
他不把她當主人的後果就是,他不高興了,就會點她的穴,強迫她按照他的意願辦事。
他口口聲聲說認她為主,可在他的心裏眼裏,壓根就沒把她當成主人,反而當成了一個需要他保護的大麻煩,大包袱。
兩個人動不動就意見相左,他不服她,她也不服他,如果是敵人,還可以一拍兩散,偏偏他又要遵循他們家族的那個什麼祖訓,要和她不離不棄。
若水想了一路,覺得和墨白這樣相處下去不是辦法。
“墨白,我不管你是為了什麼原因,非要跟在我身邊,但是咱們氣場不合,要是想和平共處,咱們最好還是約法三章。”
看到他這副死不認錯的樣子,若水心裏又有氣。
他隻要保護好她的安全,其它的事,她還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是麼?”墨白打鼻孔裏輕哼一聲,不想對這丫頭解釋太多。
若水眉頭一皺,不樂意地瞪他一眼:“要不是你在山洞裏耽擱了我一夜的時間,我現在早都和他在一起了。”
“放心,就算追不上他們,回到帝都,你們還是會見麵的。”墨白顯然也和她想到了一起。
“嗯。”若水也不隱瞞。
他已經沉默了好幾個時辰,這時候突然出聲,倒把若水嚇了一跳。
“你想他了?”墨白的聲音在她身畔響了起來。
想到這裏,她不由幽幽歎了一口氣。
反正小七他們也是要回帝都,大家走的都是同一條道,大不了,就隻好回帝都再相見,隻是這幾天,小七又要多受幾天的痛苦煎熬了。
若水估計,自己這兩匹馬的腳程連塔克拉瑪幹的一半都及不上,就算不眠不休的趕路,恐怕也追不上小七他們。
兩個人策馬直往東行。
他不說話,她正好落個耳根清靜。
若水瞄了他好幾眼,肚裏暗暗好笑,也不去理他。
看樣子是被自己氣得不輕。
若水出了酒樓,就趕去馬市選了兩匹好馬,墨白不知何時又跟在了她的身後,卻黑著一張臉,一言不發。
那姑娘不要,他要!
殺手的銀子?
店小二直到墨白的身影消失不見,他才哆嗦著兩條轉了筋的腿肚子,衝過去一把撈起墨白丟在桌上的銀錠子,一把揣進了懷裏。
墨白的氣隻生了一小會兒,就咬牙切齒地一跺腳,下樓追若水去了。
店小二是嚇的!
墨白是氣的!
房裏,墨白和店小二全都變成了兩座石像。
說完,她就頭也不回的下頭去了。
若水站起身來,往外就走,快到門口的時候,她回身,拋下一句:“你那銀子……髒!”
“我也從來不用殺手的銀子。”
“我墨白從來不用女人的銀子。”
墨白被店小二那嫌棄的眼神看得莫名其妙,他懶得搭理,隻轉頭看向若水,皺了皺眉。
那店小二看著墨白的眼神立馬變得鄙夷起來。
難道那位穿白衣的好看公子爺給的銀子是假的?真是人不可貌相,瞧不出來啊。
同樣都是十兩紋銀,這兩錠看上去一模一樣啊。
店小二瞅了瞅桌上的銀錠,又瞅了瞅懷裏的紋銀,眼中滿是不解。
她摸出十兩銀子,拋給店小二,“用這錠。”
“等一等!”若水阻住了他。
墨白一言不發,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往桌上一丟,店小二眉花眼笑的正要去拿。
吃完了,她喚了店小二進來結賬。
若水的這一頓飯吃得心滿意足。
墨白狠狠的把臉扭向一邊,他的肚子一鼓一鼓的,全是氣。
若水卻吃得很歡樂,笑眯眯地吃一道,讚一道,然後還瞄著墨白,氣死人不償命地道:“墨公子,你真是食客裏的行客,你點的菜,味道的確很不錯,咦,你怎麼不吃?噢,我明白了,墨公子是嫌棄這菜裏有我的口水,哎呀,真是抱歉,下次我一定注意,再也不打噴嚏了。”
他把筷子重重一丟,這菜,他沒法吃了!
墨白目瞪口呆。
她抬眼看了看他,加了一句:“這菜裏就是噴了點我的口水,墨公子,你不會嫌棄吧?”
“阿嚏!”若水突然對著桌上的菜重重打了一個噴嚏,然後揉了揉鼻子,一臉歉然地道:“哎呀,我好像有點著涼,一個沒忍住就……對不住,真的對不住。”
墨白勾起唇,冷誚的一笑,提起筷子,正準備挾菜。
他偏要吃個痛快。
墨白生了半天的悶氣,終於想通了,這丫頭就是在故意氣自己,自己要是當真生起氣來不吃飯,可不正如了這丫頭的意嗎?
新筷子很快就送上來了。
讓這混蛋家夥動不動就點她的穴,哼!
她打不過他,還氣不死他麼?
若水開始慢條斯理的吃起菜來,當然,她挾的菜,全是墨白的筷子沒有碰過的那半邊。
店小二答應著下去了。
若水卻看也沒看他一眼,開口喚了店小二進來,重新給自己換了一隻新碗,然後慢悠悠的道:“小二,給這位公子再送一雙新筷子來。”
讓這該死的丫頭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的目光死死盯著若水纖長秀美的頸項,如果可以,他真想一把喀嚓扭斷她的脖子!
他提著筷子的手,開始無法控製的發起抖來,兩根象牙包金的筷子突然“啪”地一聲,在他的手中斷為兩截。
墨白白皙好看的臉龐一下就陰雲密布,黑如鍋底。
“那筷子上沾著你的口水,你不嫌髒,我嫌髒!”
“你如果要給別人挾菜,能用一雙你沒用過的筷子嗎?”若水直視著他的眼睛,聲音清脆悅耳,吐出來的話卻像釘子一樣,噎得墨白半晌吐不出一字來。
他就不能讓這丫頭說話,她一說話,準氣死人。
他的手指又開始蠢蠢欲動,目光瞄著她的啞穴。
他墨白活了二十二年,頭一次給別人挾菜,她還不領情?
這個該死的丫頭竟然敢嫌棄他挾的菜?
“我挾過的菜怎麼就髒了?”墨白挑起了眉梢,眼中醞釀著風暴的氣息。
“這菜不髒,是你挾過的菜……髒!”
“髒?”墨白愣了,他湊近了那盤獅子頭,仔細打量。
“髒!”
“為什麼不吃?你不是很喜歡吃這道菜嗎?”他耐心地問。
墨白一怔。
若水靜靜地看著墨白挾在她碗裏的獅子頭,然後提起筷子,毫不猶豫地撥拉了出去。
他喜歡看她吃東西的樣子,她的吃相並不斯文,卻無端端的吸引了他的視線,她吃東西的時候,就好像她吃的是天下最美味的食物,看著她吃,他也會覺得食欲大開。
他竟然也鬼使神差地伸出筷子,挾了一點送入了嘴巴裏,一嚐,味道真不錯。
可是那天,他看到她挾了一筷子獅子頭,送進嘴裏,眯起眼睛的模樣,突然覺得饞涎欲滴,忍不住偷偷咽了一下口水。
做為一個殺手,墨白不喜歡吃肉食,尤其是獅子頭這種做成肉糜狀的食物,通常他是連看都不看,碰都不碰一下的。
他記起她很喜歡吃這道菜,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
“想通了?那就多吃點。”他解開她的穴道,並幫她挾了一隻紅燒獅子頭,放在她麵前的碗裏。
墨白微微一怔,黑亮的雙眸眯了眯,帶出隱隱的笑意。
若水想明白了,她也犯不著委屈自己,和他對著幹。
“解開我的穴道,我要吃飯。”
他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總不會食言而肥。
既然他答應要送她回到小七的身邊,那她要做的就是不要觸他的逆鱗,他要怎麼做,就隨他。
她是胳膊,他是大腿,她和他硬擰,是絕對擰不過他的。
想通了這個道理,若水不由得冷靜下來。
如果她要是非要和他背道而馳,他不介意一直點了她的穴道,困住她一輩子,反正隻要保住她的命,他就不算違背先祖的遺訓。
他說要追隨於她,保護她的安全,卻不代表他會依照她的意願去做事,他隻做他願意想的,想要做的,至於她想不想,樂不樂意,那就不關他的事了。
她現在終於明白,墨白是什麼意思了。
若水不由得氣結。
說完,他就自顧自的挾了一筷子菜,送進嘴巴裏,細嚼慢咽,眯眼品嚐起來。
墨白說的一臉理所當然,好像點了若水穴道的那個人不是他。
“你不吃,就等我吃完了喂你吃,你是我的主子,我不能讓主子餓肚子。”
他、他居然又點了她的穴道!
“不吃!”若水氣憤憤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拋,剛要站起身來,腰間又是一麻,登時又坐了回去。
有像他這麼隨意就點了主子的穴道,脅迫主子、挾持主子的護衛嗎?
說好的認她為主、當她的貼身護衛的呢?
這個墨白是故意來和她做對的嗎?
若水氣得肚子都要炸了,哪裏還能吃得下飯去!
“吃吧,吃完了咱們就去買馬。”
等到飯菜上齊之後,他才解開若水的穴道,並將一雙筷子遞到她的手裏。
他點的幾道菜,很精致,也很昂貴,數量不多,卻足夠兩個人吃飽吃好。
所以,墨白的做人原則就是:吃最好的,穿最好的,用最好的!
因為那一錠錠雪花白銀,是他拿刀頭舔血的生涯換回來的,他舍不得浪費。
他能賺,他也會花,而且他的銀子會花得恰到好處,絕不浪費。
隻會賺錢而不會花錢的人,墨白是看不起的。
賺錢為了什麼?自然是為了享受。
墨白卻渾不在意,一隻手攬住她,兩人狀似極親密的走在一起,帶著她直奔一家飯菜飄香的酒樓。
若水氣得肺都要炸了,目光像刀片子一樣剜著他。
該死的!他居然點了她的軟麻穴。
突然,她身子一麻,足下無力,墨白從後麵伸過一隻手臂,穩穩地攬在她的腰間,一臉淡定地道:“先用飯。”
若水得意地揚了揚下巴,向掌櫃的打聽了馬市的所在,轉身出店。
墨白閉上了嘴巴,不再說話。
“先買馬!”若水毫不退讓。
“先用飯!”墨白抗議。
隻要她和墨白馬不停蹄的趕路,一定可以追上他們。
並且他也像她一樣,在沿途留下了極為明顯的標誌,方便自己追尋。